第一节: 金鼓裂云
逻些城外的冻土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三百面铜鼓如蛰伏的巨兽,沿河谷一字排开。鼓身铸着贞观年间的云纹,边缘还留着当年唐军西征时的箭痕,此刻被吐蕃工匠新裹的铜皮正反射着初升的日色,将三百道金芒投在雪山上。当第一缕阳光掠过念青唐古拉山的雪峰,王玄策的断足重重踏上最前排居中的战鼓,木质鼓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鼓面突然向内凹陷半尺,露出底下冻土中嵌着的羊皮卷。
“是《卫公兵法》的‘万骑出塞图’。”蒋师仁握紧陌刀上前,刀鞘上的铜环随动作轻响,“正使你看这标注,与咱们从吐蕃赞普处借来的八千铁骑编制分毫不差。”他的指尖划过羊皮卷上朱砂勾勒的骑兵阵型,那些用狼毫描出的战马轮廓突然像是活了过来,墨迹在晨光中微微起伏,竟与身后营地中喷着响鼻的战马呼吸频率重合。
王玄策俯身时,残肢的木屐在鼓面上敲出空洞的回响。他指尖抚过羊皮卷边缘的火漆印,那枚刻着“李靖私印”的印记边角已有些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盖印时的力道——竖笔如枪,横笔似刀,恰如卫公当年平定突厥的锋芒。“蒋校尉,”他声音里带着未愈的伤疾,却藏着金石相击的脆响,“还记得去年在天竺王庭,阿罗那顺如何笑我大唐使者‘单骑如孤鸿’吗?”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在他年轻却布满刀疤的脸上。“末将记得。他说我等连驼队护卫都凑不齐百数,还敢质问他为何劫掠大唐商队。”刀身回鞘的瞬间,震落了鼓架上凝结的冰碴,那些冰粒坠在鼓面,竟与羊皮卷上标注的烽燧位置一一对应。
此时三百名鼓手同时举起鼓槌,那些由牦牛筋捆扎的槌头还在滴着融雪。王玄策直起身,残足在鼓面上碾出深深的凹痕:“擂鼓!”
第一声鼓响炸开时,逻些城的经幡突然齐齐绷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扯向东南。紧接着三百面铜鼓次第轰鸣,声浪撞在雪山上,震得悬在崖壁的冰锥簌簌坠落。那些冰凌穿过晨光时,折射出的七彩光芒恰好分成七道,如同为八千铁骑指明的进军路线。
蒋师仁突然挥起陌刀劈向身旁鼓手的槌头,铁与铁相撞的脆响压过鼓鸣。被震飞的鼓钉在空中划出弧线,竟在日光中组成北斗七星的阵型,其中天枢星的钉尖直指南方——那正是天竺王城的方位。“正使你看!”他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陌刀的刀背在鼓面轻敲,“连星辰都在助我等复仇!”
王玄策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雪山与草原。去年深秋,他带着三十名随从护送唐使返程,却在天竺边境被阿罗那顺的象兵围困。随从尽数战死,他被断一足扔进冰窟,若非吐蕃牧民相救,早已成了雪域孤魂。“蒋校尉可知,为何要将铜佛残核埋在鼓心?”他忽然问道,指尖指向鼓面凹陷处那枚泛着青光的佛骨。
那是从被阿罗那顺焚毁的佛寺中寻得的残核,据说曾是佛陀坐化时的随身之物。蒋师仁摇头时,看见王玄策俯身将残核推入鼓心凹槽。佛核与铜鼓相触的瞬间,突然渗出殷红的汁液,顺着鼓面的纹路蔓延开来,将原本暗沉的铜色染成赤金色。
第三通鼓响随之而起,赤金色的声波如同潮水般扩散。营地中八千匹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马嘶声震彻云霄。更令人惊叹的是,所有战马的眼瞳里都燃起了与鼓面相同的金焰,仿佛被注入了复仇的魂魄。那些原本有些躁动的吐蕃战马此刻竟变得整齐划一,前蹄刨着冻土的节奏,与三百面铜鼓的鼓点完美重合。
“这是佛血显灵!”蒋师仁翻身跃上战马,陌刀直指南方,“末将请命为先锋,三日之内踏平天竺边境三城!”他的战马人立而起时,颈上的鬃毛竟也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四蹄踏过之处,冻土上竟留下了金色的 hoof 印。
王玄策也被亲兵扶上坐骑,残肢踩在马镫上,却稳如磐石。他拔出腰间的横刀,刀身在日光下泛着冷芒:“传我将令——左翼三千骑沿雅鲁藏布江迂回,切断天竺援军;右翼两千骑奔袭泥婆罗,借道直插王庭侧后方;余下三千骑随我正面推进,七日后,我要在天竺王城的宫门前,再擂这三百面铜鼓!”
话音未落,远处天竺边境的方向突然升起一道黑烟。那烟柱笔直如剑,在湛蓝的天空中格外刺眼,更诡异的是,黑烟中竟浮现出阿罗那顺惊惶的面容——他似乎正站在王城的高台上,望着西北方的天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看来他已经听见了。”王玄策横刀前指,刀芒划破晨雾,“蒋校尉,记住鼓声的节奏。那不仅是进军的号令,更是咱们为死去弟兄们敲的丧钟,是时候让阿罗那顺偿命了!”
三百面铜鼓的轰鸣愈发急促,赤金色的声波在草原上卷起狂涛。八千铁骑同时扬起马蹄,金色的火焰在马瞳中跳跃,马蹄声与鼓声交织成铁与血的交响。七道骑兵洪流顺着冰凌折射出的路线向南推进,所过之处,冻土解冻,枯草返青,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支复仇之师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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