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使,您看!”蒋师仁的声音劈碎寂静。冰湖中央的漩涡旧址突然鼓起,冰层如莲花般层层绽开,三十六道金光从裂缝里喷薄而出,将漫天雪粒子染成金粉。那些金光凝成形时,蒋师仁的呼吸猛地顿住——三十六具鎏金明光铠正缓缓升起,甲片上的缠枝纹在光里流动,每片甲叶内侧都刻满细密的梵文,凑近了才认出是《金刚经》的汉文译本,“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字迹尤其清晰,笔画里嵌着的金粉正簌簌往下掉。
王玄策的断足突然发烫。断口处的腐肉裂开道细缝,飞出的金线如活蛇般窜向最近的金甲。金线缠上护肩的刹那,金甲突然发出编钟般的清鸣,甲片竟顺着金线自动分解,像群归巢的金蝶扑向王玄策。他甚至来不及抬手格挡,头盔已扣在头顶,胸甲顺着脊椎滑入原位,护心镜的莲花纹正好与心口重合,最后一片甲叶贴上断足时,木屐里的金铁趾尖突然嵌入甲靴,传来骨肉相连的暖意。
“甲胄认主……”蒋师仁的陌刀差点脱手。他看见王玄策身上的金甲正在变色,鎏金层褪去后露出暗银色的甲身,那些《金刚经》文字突然亮起,在甲片上流动如河,最后全汇入护心镜的莲花心,凝成颗跳动的金珠。更惊人的是王玄策的断足,金甲靴筒里的金线正顺着伤口往里钻,断口处的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泛着玉色的新骨,骨纹里竟也渗出细碎的经文。
“是贞观年间的冷锻鎏金术。”王玄策屈指叩击胸甲,回声清越如玉石相击。他认出甲缝里的暗扣,那是将作监专供三品以上武官的“连环锁”,当年在长安兵部库房见过,据说打造一具要耗尽三百两黄金,还要用童子尿淬火七七四十九天。去年在天竺人的宝库,他见过仿品,甲片脆得像薄冰,根本经不起这般自动分解穿戴。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劈向湖面。刀气掠过冰面的刹那,整片湖冰如碎镜般炸开,飞溅的冰碴在半空凝成雾,露出底下黑沉沉的水。雾气散时,蒋师仁看见湖底铺着层青石板,石板中央嵌着个巨大的铜池,池壁爬满青苔的地方露出“淬火”二字,是唐太宗时期的隶书。池底沉着个半朽的木架,架上倒扣的铜范在金光里泛着冷光,范面阴刻的“贞观十七年”年号清晰可辨,边缘还留着将作监工匠的私印——那是个“秦”字,他在祖父留下的锻甲图谱上见过,是当年给秦叔宝铸甲的老匠人的印记。
“是皇家淬火池!”蒋师仁的声音发颤。他看见池水里漂着层油花,用刀鞘拨开时,底下浮出些卷曲的麻纸,纸上的字迹虽已模糊,却能认出“百炼精钢,甲不卸身”的句子,是《唐六典》里关于明光铠锻造的记载。池边散落着些炭灰,捏在手里还带着温热,仿佛昨夜还有人在此锻甲。
金甲突然发出震耳的嗡鸣。王玄策身上的《金刚经》文字齐齐亮起,冰湖上空的佛骨碎片金粉如潮水般涌来,在甲片上凝成层金霜。经文在金霜里扭曲变形,渐渐化作流动的画面:吐蕃赞普的牙帐里,年轻的松赞干布正蹲在火炉边,手里捧着本汉文的《考工记》,帐外站着个穿唐式圆领袍的工匠,正偷偷往他手里塞锻甲的铜尺。画面一转,是逻些城外的秘密工坊,松赞干布亲手捶打铁甲,火星溅在他赤裸的臂膀上,烫出的疤痕竟与王玄策断足的新骨纹路一模一样。
“他偷学了咱们的锻甲术。”王玄策摸着护心镜上的金珠,画面里的松赞干布正将锻好的甲片沉入冰湖,身边的苯教巫师摇着骨铃,嘴里念的咒语竟与刚才冰面血虫组成的“汰弱留强”同音。原来吐蕃的铁甲术竟是源自大唐,这些沉在冰湖的精甲,既是松赞干布偷师的证明,也是他不敢公之于众的秘密——用唐法锻出的甲胄,终究认唐人为主。
远处的雪山突然传来闷响。蒋师仁抬头时,看见北麓的雪线正在崩塌,滚滚雪浪如黄龙般扑来,浪涛里翻滚的不是冰块,而是无数甲片。那些甲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每片内侧都用朱砂写着个“唐”字,有些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像是刚从尸身上剥离。雪浪越滚越近,甲片碰撞声汇成雷鸣,竟与王玄策金甲上的经文共鸣起来,《金刚经》的字句随着雪浪回荡,在冰谷里织成张金色的网。
“是陇右军的溃兵甲!”王玄策认出最前面的甲片,边缘有个月牙形的缺口,那是他当年在焉耆城与突厥人厮杀时砍的,后来把这具甲送给了麾下的斥候队长。画面里的松赞干布正在清点甲片,堆成小山的甲胄上都刻着唐军编号,他拿起具断了肩甲的,正是王玄策送人的那具,甲内衬里还留着斥候妻子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人眼眶发热。
雪浪在冰湖边炸开,甲片如暴雨般落下,在青石板上铺成条金色的路。蒋师仁看见有些甲片上还连着朽骨,骨缝里钻出的不是血虫,而是细小的雪莲,正迎着金光绽放。淬火池里的水突然沸腾起来,池底的“贞观”铜范自动翻转,范面浮出新的文字:“唐甲护唐魂,雪域亦归心”,是松赞干布的笔迹,与布达拉宫石碑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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