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专挑弱者下手。”蒋师仁的喉结滚了滚,他想起翻越雪山时,那些被留在帐篷里的病号,当时他们的甲胄都被收了上来,说是要熔铸成兵器。现在看来,那些甲胄根本没被熔炼,而是被藏进了这冰湖,连同病号的名字一起,成了浮甲的养料。陌刀的刀背蹭过羊皮纸,被蛀空的地方突然透出微光,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纸里钻出来。
王玄策突然将掌心的佛骨碎片拍在羊皮纸上。碎片嵌入蛀洞的刹那,整片纸突然发出诵经般的嗡鸣,血虫群如同被沸水烫过,纷纷蜷缩成黑粒。被照亮的蛀洞组成奇异的图案,竟在冰面投出个模糊的身影:宫装女子立于冰湖岸边,手里捧着叠明光铠,甲叶在月光下泛着玉色,与眼前这些锈甲截然不同。她身后的暗流正翻涌着,将那些精甲一卷而入,消失在冰湖深处。
“是文成公主!”蒋师仁失声喊道。他在长安的画轴上见过这身影,尤其是发间那支嵌着绿松石的金簪,正是松赞干布送给公主的陪嫁。去年在逻些城的大昭寺,他还见过公主亲手抄写的经卷,字迹与此刻浮影里女子衣袖上的绣纹如出一辙。
浮甲群突然发出狂乱的撞击声。三百具铁甲齐齐转向湖心,面甲缝隙里喷出的血雾在冰面凝成红雾。王玄策看见羊皮纸上的身影渐渐清晰,文成公主正回头望向岸边,嘴唇翕动着,仿佛在说什么。随着她的动作,冰湖中央突然旋起漩涡,湖水不再是金色,而是变成墨黑,像张开的巨口。
“她在藏真正的精甲。”王玄策的金铁趾尖在冰面碾出深痕。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浮甲尽是劣质铁——真正的唐军精甲早被公主藏进了暗流,留在湖面的不过是用病弱唐使和吐蕃败兵的血肉喂养的伪甲,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幌子。就像当年文成公主入藏,明着带的是佛经丝绸,暗里却藏着能铸神兵的矿图。
漩涡的吸力突然暴涨。最近的浮甲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甲胄关节发出绝望的咯吱声,却还是被拖向湖心。蒋师仁试图用陌刀勾住一具浮甲,刀身却被漩涡的气流震得嗡嗡作响,他看见那具浮甲的胸甲正在剥落,露出里面的天竺箭簇和吐蕃弯刀,这些本该属于敌人的兵器,竟成了浮甲的骨头。
三百具浮甲在漩涡边缘碰撞起来。甲片崩裂声、骨铃共鸣声、佛血滋滋声混在一起,竟渐渐汇成段熟悉的旋律。王玄策的断足突然跟着节拍震颤——那是《秦王破阵乐》的调子,却比宫廷演奏的慢了半拍,每个音符都裹着血腥气,像是亡魂在冰下哼唱的葬歌。
“是戍边军的调子。”蒋师仁的眼眶发热。他想起小时候在军营,老兵们喝醉了就唱这支曲子,说要踏着这旋律杀回长安。可现在这调子却从浮甲碰撞声里钻出来,每个音符都像把钝刀,割着听者的心。漩涡中心的黑水翻涌得更急,他看见那些浮甲在旋律里渐渐解体,锈甲片、血虫尸、骸骨碎块全被卷成个黑球,像颗正在腐烂的心脏。
羊皮纸上的文成公主身影突然抬手,指向漩涡深处。王玄策顺着她的手势望去,漩涡底部的暗流出突然闪过片玉色——那是真正的明光铠甲叶,在黑水深处若隐若现,数量竟不止三百具。浮甲碰撞的葬魂调越来越响,黑球在漩涡里越缩越小,最后“啵”地一声炸开,化作漫天铁锈,落在冰面上,竟拼出条通往暗流的冰道。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指向冰道尽头。那里的冰层比别处薄,隐约能看见暗流里浮动的精甲,甲叶上的花纹与浮影里公主捧着的一模一样。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精甲的护心镜上,都刻着完整的“陇右第三营”编号,没有一个被血虫蛀蚀。
“王正使,精甲还在。”蒋师仁的声音带着颤音。葬魂调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他看见冰道上的铁锈突然亮起微光,组成行小字:“汰弱留强,非弃弱者,乃存强者以待天时。”字迹与文成公主的绣纹同出一辙,墨迹里还混着细碎的金粉,像是用佛血写就。
王玄策的金铁趾尖踏上冰道。断足传来的不再是疼痛,而是股暖流,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流深处望着他。他想起那些病死的唐使、战死的戍边军,他们的血肉或许成了伪甲的养料,却也用这种方式守护着真正的精甲,等着复仇的那天。远处的骨铃声已经微弱下去,苯教巫师的黑袍身影在雪雾里摇晃,像是也被这冰湖的秘密震慑。
“告诉联军弟兄们,”王玄策转身时,冰道上的铁锈正顺着冰缝渗入暗流,“开春复仇,咱们用真正的精甲,奏真正的《秦王破阵乐》。”蒋师仁握紧陌刀,看见漩涡彻底消失的冰面下,无数精甲正在暗流里缓缓转动,甲叶碰撞声轻得像春雪落地,却比任何战鼓都更让人热血沸腾。
第三节 :沉甲现真
漩涡最后的黑水沉入冰缝时,冰湖突然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地的轻响。蒋师仁的陌刀还悬在半空,刀风卷起的冰屑在他眼前凝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王玄策低头看向自己的断足,金铁趾尖下的冰面正透出玉色微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湖底往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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