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骨盘初现
逻些城赞普牙帐的穹顶垂着九盏鎏金灯,牦牛油焰在青铜灯座里噼啪作响,将四壁绣着“唐蕃会盟”的锦幔映得忽明忽暗。王玄策攥着使节棍的手沁出冷汗,朱漆杖身裹着的节旄已褪成灰褐色——那是从中天竺王舍城一路拖拽的痕迹。三个月前,他以大唐正使身份持“朝散大夫”节钺,率三十人使团赴天竺通好,却撞上戒日王暴毙、权臣阿罗那顺篡位。使团被囚于酷热的地牢,锁链磨穿了肩胛骨,直到暴雨冲垮囚牢,他与副使蒋师仁才踏着同僚的尸身逃出,光着脚翻越喜马拉雅山,靴底至今还嵌着雪山的碎石。
“王正使远道而来,赞普帐中无好茶,且观此物。”松赞干布的声音从虎皮王座传来,这位雪域赞普指尖轻叩座沿,两名吐蕃武士上前掀开丈许见方的豹皮坐垫。刹那间,蒋师仁腰间的陌刀“呛啷”出鞘——三百颗颅骨以二十八星宿阵拼成棋盘,顶骨凹陷处积着暗褐色的陈血,每颗头骨的眼窝都浮着一蓬幽蓝鬼火,火苗舔舐着骨缝,将帐内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鬼魅般扭曲蠕动。
“这是……”蒋师仁的声音发颤,他认出最近一颗颅骨齿列间衔着的青铜腰牌,“左领军卫的腰牌!去年随李将军戍守勃律的弟兄们……”话未说完,他突然想起那些在天竺驿馆被烈火吞噬的袍泽,陌刀刀背重重砸在靴面,溅起一片冰碴。
王玄策喉间发紧,左袖露出半截嵌金虎符,符面“左骁卫大将军”的阴文还沾着雪山冻土。他踏前一步,使节棍顿在地面发出闷响:“赞普既以骨为盘,当知我等携‘朝散大夫’节钺而来的用意。阿罗那顺弑主篡位,囚我大唐使节,焚我驿馆,今特来借吐蕃锐士,复此国仇!”
松赞干布嘴角勾起冷笑,俯身从骨盘边缘拾起一颗颅骨:“王正使可知,这些头骨皆采自逻些城外的唐军尸骸?去年大雪封山时,赞普帐下武士拾得这些遗物,见腰牌上刻着大唐名号,便攒了这副棋。”他指尖划过腰牌背面,吐蕃朱砂写的“叛”字骤然刺入眼帘,红得像刚凝的血。
王玄策猛地将虎符按向骨盘,符牌刚触到颅骨顶骨,三百块青铜腰牌突然同时震颤,如被无形的手翻转。“叛”字在幽蓝鬼火中泛出妖异红光,蒋师仁怒喝一声:“放肆!”陌刀带着破空之势劈向骨盘,刀锋距棋格三寸处却被无形之物缠住——棋格间纵横交错的金线突然绷直,细如发丝,却韧得惊人,刀身越是用力,金线勒得越深,竟在百炼钢上勒出细密的齿痕。
“蒋校尉且收刀。”王玄策按住他握刀的手腕,目光落在金线上时瞳孔骤缩,“这是凤首琵琶的弦。”
帐内死寂。松赞干布抚掌而笑:“正使好眼力。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入藏,陪嫁的五弦琵琶断了三弦,公主说‘弦断不断唐蕃情’,便将残弦赠予吐蕃匠人。匠人以密法淬了金汁,织成这棋盘经纬,倒是比中原的桑蚕丝坚韧百倍。”
蒋师仁盯着金线,突然想起使团被擒那日,天竺兵卒用类似的线捆缚使节们的双手,线身割破皮肉,渗出血珠便再也挣不脱。他攥紧刀柄,指节泛白:“王正使,此等折辱……”
“稍安。”王玄策打断他,从怀中摸出个锦囊,倒出半枚铜佛残核——那是从阿罗那顺王宫佛殿挖来的,佛首断裂处凝着暗红血渍,“赞普认得这个?”
松赞干布眼中闪过异色,从座下取出另一半残核。两瓣佛核拼合时严丝合缝,断裂处的齿痕如出一辙。“此乃戒日王当年赠我的礼物,怎会在正使手中?”
“阿罗那顺篡位时,将此佛劈碎于朝堂,说‘唐蕃皆土鸡瓦狗’。”王玄策声音发冷,将佛核掷向骨盘中央,“这佛血,倒该让他自己尝尝滋味。”
铜佛残核坠入骨盘的刹那,佛血突然从裂罅中涌出,如活物般沿颅骨缝隙漫延。幽蓝鬼火骤然暴起丈高,火苗在空中扭曲、聚合,竟化作一幅巨大的地图——西起恒河三角洲,东至吐蕃逻些城,连中天竺境内那条被《大唐西域记》漏载的秘密山道都清晰可见。王玄策猛地攥紧拳头,那正是他与蒋师仁逃亡时踏过的路,山道旁的崖壁上,还留着他们用鲜血画下的路标。
“原来如此。”蒋师仁望着地图,陌刀刀锷映出他眼底的火光,“这棋盘不仅是羞辱,竟是张行军图。”他转向松赞干布,抱拳时节旄轻晃,“赞普既摆出此局,想必已应我等借兵之请?”
松赞干布指尖划过骨盘边缘,三百颗颅骨发出空洞的碰撞声:“吐蕃与大唐有甥舅之谊,公主的弦,自然要护着大唐的节。但这棋得下完——王正使若能以骨盘为局,用阿罗那顺的头颅作终局,逻些城一万精锐,任凭调遣。”
王玄策从最近的颅骨中抽出腰牌,幽蓝火苗舔过他的指腹,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想起地牢里死去的使团成员,想起那些被象兵踏碎的骸骨,喉间涌起腥甜:“好。我以大唐‘朝散大夫’节钺为凭,落子便要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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