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师仁立刻警觉:“节杖乃天子所授,岂容蛮夷触碰!”
“蒋校尉稍安勿躁。”王玄策按住他的刀鞘,缓缓举起节杖,“赞普要验,便验。只是验过之后,还请赞普回答我一个问题——方才殿角那位,是否便是文成公主?”
松赞干布的眼神骤然变冷,三百把唐刀熔铸的王座再次发出嗡鸣,那些骷髅头的眼眶里,仿佛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第二节 :血鼎烹史
松赞干布的衣袖在王座前划出一道冷弧,青铜鼎中那些被沸水浸透的羊皮突然挣脱水面,像一群受惊的蝙蝠直飞而起。数十张羊皮在空中簌簌作响,竟自动拼接成一幅丈宽的帛书,上面用紫毫写就的朱批赫然在目——正是朝廷密令王玄策“见机行事,荡平天竺乱部”的灭竺诏书。墨迹未干处泛着油光,仿佛是用天竺贵族的血调的朱砂。
“王正使果然身负密诏。”赞普的指尖在刀铸王座上划出火星,“这第二问,便问问正使,带着屠刀般的诏书经过吐蕃,是怕我吐蕃泄了风声,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蒋师仁猛地踏前一步,陌刀“噌”地出鞘半寸:“赞普休要挑拨!‘怀信’节杖在此,大唐征讨叛逆本是天经地义,与吐蕃何干?”话音未落,空中的羊皮突然“轰”地燃起绿火,火苗舔舐着字迹,竟在火舌中映出骇人的画面——
那是贞观十四年的高昌故城,断壁残垣间堆满尸骸,蒋师仁的父亲蒋玄恩正持矛站在城门上,战袍被血浸成紫黑。城楼下的唐军正将哭喊的高昌妇孺赶进火海,浓烟中飘着孩童的衣角,蒋玄恩的矛尖还滴着血,嘴角勾着冰冷的笑。
“爹……”蒋师仁瞳孔骤缩,陌刀脱手而出,带着破空之声劈向火焰。刀锋斩入绿火的刹那,刀身两侧“百炼”二字的铭文突然剥落,露出底下用吐蕃朱砂刻的两个小字——“叛徒”。那字迹入木三分,像是当年铸刀时就被人下了咒。
“蒋校尉认得这字?”松赞干布的笑声裹着寒意,“令尊当年随侯君集征高昌,屠城三日血流成河,却偷偷放了三百吐蕃战俘。朝廷以为他通敌,抄家时只留了你这条小命,还赏了把刻着‘叛徒’的刀,好让你时时刻刻记着爹的罪名,是不是?”
蒋师仁的脸瞬间惨白如纸,陌刀“当啷”落地。王玄策突然将“怀信”节杖顿在地上,杖首的铜龙发出清越的鸣响:“赞普查得真细。可高昌王勾结西突厥反唐,屠城是朝廷钦定的惩戒,蒋将军纵放吐蕃战俘,恰是念及唐蕃盟好,何来通敌之说?”
话音刚落,鼎中残余的铜佛碎片突然齐齐飞起,像一群金色的蜂虫撞入绿火。火光猛地炸开,屠城的画面竟如碎裂的琉璃般重组——还是那座高昌城,蒋玄恩正蹲在断墙下,将干粮塞进吐蕃伤兵嘴里;唐军军医背着药箱穿梭在蕃民帐篷间,烧焦的旗帜下,蒋玄恩亲手为吐蕃首领包扎箭伤,两人手腕相触时,都露出了同款的狼形刺青。
“这……”蒋师仁盯着火光,喉结剧烈滚动。他想起小时候翻父亲旧物,见过一块刻着狼纹的骨牌,当时只当是普通的护身符。
松赞干布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年轻时的轮廓与画面里的吐蕃首领渐渐重合。“当年本赞普化名随商队入高昌,若非蒋将军暗中相助,早已死在乱军之中。”他突然起身,三百把唐刀的王座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可朝廷容不下通蕃的将军,就像容不下吐蕃与大唐真正交好——王正使,你说是不是?”
王玄策握着节杖的手微微发颤。他想起出发前,吏部尚书曾隐晦提及,蒋师仁的父亲实为朝廷安插在军中的密探,纵放吐蕃战俘是为刺探军情,却因牵扯太深被灭口。这些秘辛,竟被松赞干布看得通透。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滚过一声炸雷,金殿的琉璃顶被震得簌簌落灰。倾盆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穿透雕花窗棂直浇在青铜鼎上。沸水遇冷“嘶”地腾起白雾,蒸汽中竟缓缓站出三百个身影——那些士兵身着唐式明光铠,却披着吐蕃的羊毛披风,裸露的臂膀上都烙印着相同的狼纹与唐字,正是唐蕃混血的模样。
“这些是……”蒋师仁失声。
“他们是当年高昌战俘的后代,”松赞干布的声音穿过雨幕,“一半唐血,一半蕃骨。本赞普留着他们,就是想看看,大唐的刀,会不会斩向流着一半唐血的人。”
蒸汽中的士兵们齐刷刷举起刀,刀刃上同时映出唐旗与蕃徽。蒋师仁弯腰去拾陌刀,手指触到刀身“叛徒”二字时,突然发现那吐蕃文的刻痕里,竟嵌着半片狼形骨牌——与他父亲遗物上的一模一样。
王玄策的断足又开始作痛,血珠滴在石板上,与蒸汽中落下的雨珠融在一起。他忽然明白,松赞干布哪里是在问他,分明是在逼蒋师仁看清,父亲用性命护下的,究竟是背叛还是盟约。
青铜鼎里的沸水渐渐平息,水面浮着的羊皮灰烬拼出半个狼头,另一半却化作了“怀信”节杖的轮廓。暴雨还在狂泻,金殿的梁柱间,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诡异的对峙——有唐人的,有蕃人的,还有那些混血士兵,一半明亮一半幽暗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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