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玄策瞳孔骤缩。那些音符在空中连成线,竟组成了《秦王破阵乐》的谱子!他在长安的上元节听过这乐,鼓声如雷,剑戟铿锵,是太宗皇帝为纪念破窦建德而作,此刻由蒋师仁的血写出,每个音符都在震颤,竟震得盐粒簌簌作响。
“蒋校尉!”王玄策想去按住他的伤口,却被蒋师仁甩开。
“王正使忘了?”蒋师仁的脸色苍白如纸,却笑得张扬,“属下祖父是秦王府的鼓手,这《秦王破阵乐》的谱子,刻在骨子里!”他抬手将血洒向城门楼,血珠穿过悬着的头颅,落在那面人骨拼成的《唐蕃会盟碑》上——原本渗出脓血的碑文突然沸腾,“永敦和好”四字被血音符冲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斗大的血字:“灭竺”。
巫师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骨碑剧烈震颤,指骨拼接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传来无数哀嚎,像是有冤魂要从里面挣脱。
就在此时,王玄策行囊里的铜匣残片突然再次飞出。这次它没有落地,而是化作一道金红色的光箭,直直射向城门楼的檐角。光芒炸开的瞬间,王玄策看清了——那里竟藏着三十六具尸骸!
那些尸骸被麻绳吊在梁上,穿着吐蕃人的氆氇长袍,头戴毡帽,乍看与寻常吐蕃士兵无异。可铜匣的光芒扫过,袍服瞬间化为灰烬,露出里面的明光铠——那是大唐边军的制式,胸口的护心镜虽已碎裂,却仍能辨认出“安西都护府”的烙印。
更令人心头泣血的是,每具尸骸的手里,都紧握着半截折断的唐戟。戟尖上还沾着暗红的血,与恒河畔使团卫士的血,是同一种腥甜。
“这是……”蒋师仁的声音哽咽了。他认出其中一具尸骸的靴底——那是去年冬天,他亲手给巡逻队的同乡缝的补丁,用的是长安带来的云锦。
王玄策的断足在盐径上站不稳,却死死盯着那些尸骸。他想起离开长安时,鸿胪寺的老寺丞曾说:“吐蕃近年常有人穿着唐铠死在边境,说是‘误杀’。”当时他只当是边境摩擦,此刻才明白——这些人,怕是早就被当成了祭品,用吐蕃的袍服遮着,藏在逻些城的心脏里。
“你们用我大唐将士的骨血,来验我的忠?”王玄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里的唐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赞普就是这么待客的?”
为首的巫师脸色铁青,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牦牛皮囊,狠狠摔在盐径上。囊口裂开,滚出一堆东西——是二十八枚印章,铜制的,上面刻着“大唐出使天竺使团”的字样,正是被阿罗拿顺杀害的那二十八人的官印。印章上还沾着干涸的脑浆,与盐粒相触,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这些印,是天竺王送来的‘礼物’。”巫师冷笑,“他说,唐使若要借兵,先把这些印吃下去——连自己人的骨头都咽不下,还谈什么复仇?”
蒋师仁的横刀“哐当”落地,他冲上去就要抢那些印章,却被王玄策拦住。王玄策弯腰,捡起其中一枚印章。印章的边角在他掌心硌出红痕,他忽然想起那个总爱偷喝他酒的录事,这枚印,就是那年轻人的。
“盐径我走了,”王玄策将印章揣进怀里,断足在盐粒上碾出鲜血,却再没出现半分亡魂影像,“血我也验了。”他抬头看向城门楼,铜匣的光芒还在闪烁,照亮尸骸紧握断戟的手,“现在,该轮到赞普,给我一个说法了。”
话音刚落,盐径突然震动起来。那些青盐粒竟开始融化,化作一股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河床的沟壑流淌,在王玄策脚边汇成一条小溪。溪水倒映着城门楼上的尸骸,倒映着蒋师仁淌血的手腕,也倒映着王玄策眼底不灭的火。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逻些城的考验,比恒河畔的厮杀更凶险——这里没有明刀明枪,却处处是剜心剔骨的陷阱。可他不能退,断足在痛,心口在烧,二十八枚印章在怀里发烫,都在逼着他往前走。
“王正使,”蒋师仁捡起横刀,用布条死死勒住流血的手腕,“属下背您走。”
王玄策摇摇头,扶住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往城门里走。盐粒融化的水浸透了他的断足,却奇异地止住了痛。他想起《大宛节》的节训里,最后一句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那就让这逻些城的魑魅魍魉,看看大唐使节的骨头,是不是比他们的青盐更硬。
第三节 金汁辨衣
盐径融化的水流尚未漫过脚踝,逻些城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厚重的木门如被巨力推开,门轴转动的声响里,竟夹杂着金属沸腾的嘶鸣。王玄策抬头的刹那,瞳孔被一片刺目的金光灌满——城门后涌出的不是卫兵,而是一道瀑布,泛着 molten gold(熔金)特有的琉璃光泽,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将护城河的寒气烤得烟消云散。
“是金汁!”蒋师仁失声惊呼。他在军中见过熬金汁的场景,将碎金投入烈火熔炉,熔成滚烫的液体,攻城时泼下去,能把铁甲烧得黏在皮肉上。可眼前这道金汁瀑布,竟有丈许宽,从城门楼倾泻而下,在门前汇成一片金色的火海,显然是用了数不清的黄金熔铸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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