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府衙的后堂里,烛火跳动着暖黄的光,将满室的酒香晕染得愈发醇厚。王九波亲手为杜文秀斟上一杯四川特有的高粱酒,酒液入杯时泛起细密的酒花,在烛火下像碎金般闪烁。“杜将军,尝尝这川中佳酿,比你们云南的米酒,多了几分烈气。”
杜文秀双手接过酒杯,指腹摩挲着粗陶杯壁上的冰裂纹,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杯沿还残留着王九波的体温,这细微的暖意,让他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稍稍松弛。自城门开启、放下腰刀的那一刻起,他便做好了面对苛待的准备,却没料到王九波竟会以宴相待,还如此坦荡热络。
“多谢王师长。”杜文秀仰头饮下大半杯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时,像一团烈火滚进胸腔,烧得他眼眶微微发热。这股烈气,倒与他这些年的经历颇为相似——从蒙化府的秀才,到揭竿而起的义军领袖,再到如今归降大新的降将,每一步都走得滚烫而艰难。
王九波见他饮得爽快,当即也满饮一杯,将空杯往案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杜将军是条汉子,曲靖一战大败清军,数日攻下云南府,这份血性,我王九波佩服。”他说着,夹起一块油亮的腊肉,递到杜文秀碗中,“别光喝酒,尝尝这川味腊肉,是从新京带来的,用柏树枝熏了半个月,越嚼越香。”
杜文秀夹起腊肉,放入口中细嚼。咸香中带着柏木的焦香,油脂在齿间化开,满口生津。这味道让他想起幼时在家中,母亲用土灶熏制腊肉的场景,那时的日子虽清贫,却满是安稳。他放下筷子,声音带着几分感慨:“王师长谬赞了。我不过是想让云南的百姓,能少受些清廷的苛待,可惜能力有限。”
王九波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目光落在杜文秀左臂的绷带处——那是昨日攻城时被流弹擦伤的伤口,此刻还渗着淡淡的血渍,“清廷虽腐朽,却有国库支撑,能造火器、练新军;而将军的义军,多是农户矿工,缺粮少弹,能打到云南府,已是不易。”
这话恰好说到了杜文秀的心坎里。自起义以来,义军便一直被粮草火器所困,拿下曲靖缴获清军火炮时,他曾以为看到了希望,可后续的补给短缺,还是让他们在云南府的城墙上栽了跟头。“王师长所言极是。若不是弟兄们饿着肚子、拿着锈枪还肯冲锋,我们在云南府怕是撑不到昨日。”他说着,指节不自觉地攥紧,“只是委屈了那些弟兄,跟着我出生入死,最后却要归降他人。”
“归降大新,不是委屈,是给弟兄们找了条更好的出路。”王九波放下酒杯,语气变得郑重,“昨日在城外我便说过,加入大新陆军,月俸二两五银子,三餐管饱,家眷还能分田免赋。这不是空话,我军从嘉定府打到武昌,再到如今立国新京,从来没亏待过弟兄们。”
杜文秀抬眼看向王九波,对方眼中没有丝毫虚浮,只有坦荡的真诚。他想起昨日城门开启后,那些弟兄们看到大新士兵分发干粮时的眼神——那是长久饥饿后,对饱腹最本能的渴望;想起亲兵回报,大新的军医正给受伤的义军士兵换药,手法娴熟,药材也都是上好的金疮药。这些细节,比任何承诺都更有说服力。
“我信王师长。”杜文秀重重点头,语气坚定了许多,“只是弟兄们多是云南本地人,怕是不习惯远行。若能让他们留在云南,守护家乡,想必会更尽心。”
“将军放心,此事我已有安排。”王九波微微一笑,将案上的一份名册推到杜文秀面前,“昨日清点过,义军共有六千三百二十七人。我已派了第一野战师的三个老兵连,负责训练义军各队,先在云南府城外的校场集中训练,教他们新式操典和火器使用。等训练有了成效,再听候我大哥——也就是川王的安排。”
杜文秀拿起名册,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籍贯、年龄和是否负伤,字迹工整,一目了然。他能想象到,王九波的亲兵们,是如何在战火未熄的战场上,逐一核对、记录下这些信息。这份细致,让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王师长考虑周全,文秀感激不尽。”杜文秀再次举杯,这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日后若有差遣,文秀万死不辞。”
“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九波也饮尽杯中酒,两人相视一笑,之前因身份立场产生的隔阂,在酒香与坦诚的交谈中,渐渐消融。窗外的夜色渐深,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幅渐渐融合的剪影。
宴席散时,天已微亮。王九波亲自将杜文秀送到府衙外的酒楼,看着他走进酒楼,才转身返回府衙书房。案上还留着昨日清点义军的名册,他拿起毛笔,在名册扉页写下“收编义军整编计划”几个大字,笔尖落下时,力道沉稳。
接下来的几日,云南府城外的校场格外热闹。六千余名义军士兵与第一野战师的老兵们列队站在晨光中。老兵们手把手地教他们握枪姿势——燧发枪的扳机要扣到一半时停顿,待瞄准后再全力扣下;教他们队列行进——步伐要齐整,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要与身边人一致;教他们战场救护——如何用布条快速包扎伤口,如何辨别有毒的草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黑风寨主成帝路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黑风寨主成帝路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