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威远县的城墙上。火把的光在风里晃悠，把守城士兵的影子拉得老长，也照亮了城墙下新挖的陷阱——深三尺的土坑底插着削尖的硬木，坑口铺着稻草和浮土，远远看去与平地无异。王九击站在垛口旁，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墙砖上的粗糙纹路，耳边是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心里却总觉得今晚的寂静透着股反常的紧绷。
“大人，您看那边！”守在西侧城墙的士兵突然压低声音，手往西北方向指去。王九击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夜色里掠过几团黑影，像贴地滑行的鬼魅，离城墙还有半里地时停了下来，隐约能看见马背上晃动的头盔反光——是八旗兵的铁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立刻握紧腰间的佩刀，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道：“快去找吴烈，让他带棉甲骑哨和轻骑哨立刻到西城门集合，去探探他们的底——记住，先别硬拼，看清楚对方人数和装备，要是他们战力不济，再动手拿人。”
传令兵领命，脚步飞快地跑下城墙。王九击重新凑到垛口，借着微弱的月光数着远处的黑影——不多不少，正好五十骑，马队呈扇形散开，中间有个身影格外挺拔，看装束该是带队的佐领。那佐领似乎也在观察城墙，手里举着个铜制的望远镜，镜头时不时对着城头扫来，只是夜色太深，终究看不清城墙上的布置。
没一会儿，西城门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吴烈已经带着人赶来了。他一身棉甲，甲片在火把下泛着哑光，身后跟着六十名骑兵——四十个棉甲骑兵，人人穿两层厚棉甲，马侧挂着马刀；二十个轻骑哨则只穿单衣，腰佩马刀，马速更快，是用来迂回包抄的。
“大人，都准备好了！”吴烈勒住马，声音里带着股跃跃欲试的劲儿，“这五十个八旗兵，正好给兄弟们练练手！”
王九击点点头，手指在他马背上敲了敲：“小心点，别大意。他们毕竟是八旗，就算战力下滑，也未必一点底子没有。先让轻骑哨绕到他们身后，断了退路，两个棉甲骑哨从正面冲，要是他们一触即溃，就趁势拿下，要是敢顽抗，也别恋战，先把人逼走再说。”
“明白！”吴烈抱拳应下，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骑兵低喝一声：“轻骑哨跟我走左翼，绕到他们后面！两个棉甲骑哨由左副将带，从正面压过去，听我信号再动手！”
六十名骑兵立刻分成两队，轻骑哨跟着吴烈，马蹄裹了麻布，踩在地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一阵风似的钻进夜色；两个棉甲骑哨则在左副将的带领下，慢慢往城墙西北方向移动，马刀在腰间晃悠，只等前面的信号。
此时的八旗佐领阿古拉，正坐在马背上皱着眉。他奉命来威远县侦查城防，可刚靠近城墙就觉得不对劲——往日里这个时辰，县城外该是一片漆黑，今晚却隐约能看见城头有火把晃动，而且空气里似乎飘着股黑火药的味道。他正想让手下再靠近些，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二十名轻骑兵正从斜后方冲过来，马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不好！有埋伏！”阿古拉心里一慌，手里的望远镜“哐当”掉在地上，急忙拔出腰间的马刀，对着手下喊道：“迎敌！快迎敌！”
可他的话刚喊出口，正面就传来更响的马蹄声——四十名棉甲骑哨已经冲了过来，马刀直指八旗兵的马队。那些八旗兵大多是久居四川的驻防兵，平日里除了巡街就是喝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慌了神，有的手忙脚乱去拔马刀，有的甚至忘了手里还握着大弓，只知道催马往后退。
“冲！”吴烈一马当先，手里的马刀劈了出去，正好砍在一个八旗兵的胳膊上。那八旗兵“啊”的一声惨叫，手里的大弓掉在地上，人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刚想爬起来，就被后面的轻骑兵补了一刀，当场没了气息。
左副将带着两个棉甲骑哨也冲了进来，马刀直接捅穿了一个八旗兵的棉甲，刀尖从后背透出来，鲜血溅在马背上，那八旗兵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剩下的八旗兵更慌了，有的调转马头就跑，有的手里举着大弓却忘了搭箭，被骑兵追上之后被马刀砍中。
阿古拉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心里又急又怕。他想起自己在嘉定府驻防时，那些绿营兵见了他都要低头哈腰，可现在这些威远县的骑兵，一个个像饿狼似的，眼里满是杀气。他咬咬牙，挥刀朝着吴烈砍去，想拼出一条活路。
吴烈早注意到这个佐领，见他挥刀过来，不慌不忙地侧身躲开，同时手里的马刀顺势往上一挑，正好砍在阿古拉的手腕上。阿古拉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马刀“当啷”掉在地上，他不敢再恋战，猛地夹紧马腹，调转马头就往西南方向跑，连掉在地上的望远镜都顾不上捡。
剩下的八旗兵见佐领都跑了，更是没了斗志，纷纷催马跟在后面逃窜，有的慌不择路，连马背上的箭囊都颠掉了，箭矢撒了一地；有的马速慢，被后面的轻骑兵追上，又砍倒了几个，最后只剩三十多个残兵，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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