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接过图谱,手微微发抖。他守护的,是一门门与土火共舞的制陶技艺,是刻在中国人生活里的“陶文化”:是“九秋风露越窑开”的莹润,是“大邑烧瓷轻且坚”的精巧,是“人间万事出艰辛”的哲思。它曾被工业化的浪潮冲刷,被流水线的冰冷替代,但只要有一颗敬畏自然的心,一双愿意等待的手,它终将苏醒,用最鲜活的陶土,温暖每个漂泊的灵魂。
立夏当日。
晨雾未散。新立的“龙窑工坊”木牌下,韩林系上了爷爷的粗布围裙。芦苇下的雾气静静盘旋,像朵守护的云。
“陶魂归位,窑火重燃…”韩林将《龙窑要诀》摊开,照着爷爷的笔记,开始揉那只给村里老人的茶盏。阿陶在一旁备泥,指尖沾着陶土,在茶盏坯体上刻出小小的莲瓣纹。
“吱呀——”
当最后一刀刻完,阳光穿过芦苇叶的间隙,在坯体上投下斑驳光影。原本素白的陶胎,竟泛起深浅不一的牙白,像把春天的新泥、夏日的蝉鸣、秋夜的月光,都揉进了陶土里。更奇的是,刻痕里渐渐渗出淡青色的釉水,是爷爷当年教阿陶刻的“平安”二字,正随着釉水晕染。
“是‘心陶’显了!”阿陶惊呼出声,眼泪夺眶而出。这是爷爷说的“陶魂”,只有用真心做的器物,才会有自己的生命。
韩林瞬间懂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爷爷的教诲在耳边响起:“揉泥要像哄娃。选土要看山岗的湿度,揉泥要等日头的温度,刻花要顺着泥的性子。你急,泥就僵;你静,泥就活。”
他走到陶泥堆前,按照《龙窑要诀》所载,先取来后山沉积了三年的陶土,用木槌反复捶打,和着山泉水醒泥。又换了揉泥板,将陶泥按心意反复摔打,直到泥料柔润如脂。他的双手因专注微微发抖,但每一下摔打都格外用心。陶泥在掌心翻转,像颗沉潜的心,慢慢吸收着自然的灵气。
当最后一团陶泥揉好,韩林坐在拉坯机前,开始制作那只“心陶”茶盏。他的手腕沉稳而有力,陶泥在指间旋转,时而如溪水流淌,时而如山峦起伏。他做的不是什么复杂器型,而是一个能盛茶、能暖手、能装下童年记忆的粗陶盏。
“成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韩林修完最后一刀,将茶盏轻轻放入龙窑。他守在窑前,添柴、控温,如同爷爷当年那样。三天三夜,窑火熊熊,映红了他的脸。开窑那日,众人围在窑前,心跳如鼓。
“嗡——”
当窑门缓缓打开,热浪裹着陶香扑面而来。那只茶盏静静躺在窑位上,釉色青中透白,莲瓣纹里泛着淡淡的金斑。韩林戴上手套取出茶盏,送到那位一直质疑的男人面前。男人犹豫了一下,伸手触摸。
指尖传来的,不是瓷器的生硬,而是陶土的温软,像爷爷的手,像阿陶的笑,像整个立夏的温度。更奇的是,茶盏内壁竟隐约映出他的脸,带着从未有过的柔和。
“是老哥哥的魂,在唤我们!”爷爷的远房侄子泣不成声,“老哥哥说,这茶盏叫‘归心’,谁用它喝第一口茶,就像被最亲的人陪着说了半宿话。”
韩林接过那只“归心”茶盏,手微微发抖。他守护的,是一门门与土火对话的制陶技艺,是中国人“泥瓦匠,盖房梁,砌墙垒院暖心房”的烟火气,是“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的辛劳与智慧,是“一揉一拉皆关情”的郑重。它曾被工业化的浪潮稀释,但只要有一颗愿意与自然共生长的手,一双愿意等待的匠心,它终将回归,用最鲜活的陶土,治愈每个孤独的灵魂。
暮色四合,龙窑前摆起了新烧的茶盏。阿陶抱着自己捏的泥哨,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林哥”。芦苇下的雾气渐渐融入晚风,带着陶土的清香,飘向村里的每扇窗户。
山高水长,陶韵绵长。暖意,已在窑火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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