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尸洞外门区域,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子陈年老坟混合劣质机油的味道,吸一口能顶饱三天。灰蒙蒙的“天光”从头顶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缝里漏下来,勉强照亮下方这片由粗糙石屋、乱糟糟的演武场和永远冒着可疑绿烟的冶炼炉组成的巨大蜂巢。
今天,这片常年死气沉沉的地方,却难得地炸了锅。
外门炼傀大比,开始了!
演武场中央临时搭建的巨大石台,就是今日的焦点。台下乌泱泱挤满了人,穿着各种破烂程度、沾着不明污渍的灰色或褐色外门弟子服。眼神里大多混杂着麻木、疲惫,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万一呢?万一被内门哪位长老看上了呢?万一得了点资源赏赐,就不用去矿坑或者尸骸清理队了呢?
人群边缘,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他个子不高不矮,裹在一件明显大一号、洗得发白、还打着几个歪歪扭扭补丁的杂役升级版灰袍里。脸上糊着一层厚厚的、颜色介于死人灰和泥土黄之间的粘稠“油泥”,看着像是刚从哪个塌方的矿坑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洗脸。露出的皮肤也显得异常粗糙黯淡,毫无光泽。最扎眼的是他左边袖子,空荡荡地塞在腰带里,外面还滑稽地绑了几根不知什么动物的褪色羽毛和几片干枯的苔藓,活像某种原始部落的护身符。
这就是我们的陈烛同学,新鲜出炉的“尸泥伪装限定版”。
他微微佝偻着背,努力降低存在感,浑浊的光学传感器在人群中谨慎地扫视。脊柱深处,青铜残片被压制到最低活性,如同冬眠的毒蛇。周身那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死气,被一层同样用特殊尸泥、碾碎的劣质阴灵石粉末以及几缕驯化过的灰雾粒子混合成的“糊糊”,牢牢地“糊”在了皮肤和破袍子下面,散发着一种……嗯,类似于放了半个月的咸鱼混合着劣质石灰的味道。
“姓名?出身?修为?报上名来!” 一个穿着稍显整洁、但脸色同样蜡黄、眼袋能装二斤石子的管事,坐在石台旁边一张油腻腻的木桌后面,头也不抬地吆喝。他面前排着一条歪歪扭扭、散发着汗臭和尸臭混合气息的长队。
“王…王二狗!石料搬运队杂役!炼体…炼体一层!” 一个壮实但眼神躲闪的汉子结结巴巴地回答。
“下一个!”
“李翠花!废丹处理处!没…没修为…” 一个干瘦的女人声音细若蚊呐。
“没修为你来凑什么热闹?控尸术会吗?” 管事不耐烦地敲桌子。
“会…会一点赶尸鞭…” 女人声音更小了。
“行了行了,拿着号牌,丙字七十六号,一边待着去!下一个!”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陈烛排在队伍中后段,努力扮演一个“侥幸在清扫任务中活下来、被尸气侵蚀得有点惨、脑子可能也不太灵光、但对控尸术有点歪门邪道心得”的倒霉蛋形象。
“喂!前面的!说你呢!那个独臂的!” 管事的声音带着点嫌弃,“磨蹭什么呢?赶紧的!”
陈烛赶紧小步上前,用还能动的右臂,笨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边缘都磨毛了的杂役身份木牌,用一种带着浓重“尸气后遗症”的沙哑嗓音回答:“陈…陈铁柱。灰…灰石矿洞杂役。炼体…一层半?” 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陈铁柱?” 管事狐疑地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陈烛这身惊天地泣鬼神的造型,特别是那绑着羽毛苔藓的断臂,“灰石矿洞?没听说最近有清扫队任务折在那儿啊?你这胳膊怎么回事?还有你这脸…多久没洗了?”
“塌…塌方…侥幸…捡条命…” 陈烛低下头,声音含混,“脸…尸毒…烂…烂了…糊药…”
管事皱紧眉头,显然被那“烂了”和“糊药”的组合描述恶心到了,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体。他拿起旁边一个蒙着灰、刻着简陋符文的黄铜罗盘,对着陈烛晃了晃。罗盘指针微微颤动了一下,指向一个表示“微弱死气残留”的刻度区域,就懒洋洋地不动了。
“行了行了,拿着!丙字一百零八号!” 管事像是赶苍蝇一样丢过来一块冰冷的铁牌,上面刻着数字。他显然不想再多问一句,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更恶心的描述。“赶紧滚蛋!别挡着后面!”
陈烛如蒙大赦,赶紧抓起号牌,缩着脖子,一瘸一拐地钻进了人群里,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石墩子坐下,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块长了霉的石头。
暗流涌动:
就在他自以为伪装天衣无缝时,几道如同冰冷蛛丝般的感知力,极其隐晦地从不同方向扫了过来!
一道来自斜对面,一个穿着监工服饰、但袖口绣着隐秘黑线纹路的瘦高个。他的目光在陈烛那绑着羽毛苔藓的断臂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另一道来自右后方人群中,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如同常年不见阳光的青年。他怀里抱着一个用黑布蒙着的长条形物体,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对陈烛身上那被“糊”住的、过于“浓郁”的某种气息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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