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自家那扇熟悉的柴门前时,常遇春的脚像灌了铅。门板上的裂纹更深了,门环上的红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环。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推了推。
“吱呀——”
木门转动的声响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常遇春眯着眼往里看,夕阳正斜斜地照在院子里,晒谷场上铺着半干的麦穗,一位白发老妇人正佝偻着腰翻晒谷物。她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用根木簪松松挽着,动作迟缓得像棵被风刮动的枯树。
“请问……这里是常家吗?”常遇春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老妇人缓缓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她脸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米粒,浑浊的眼睛在看清他的瞬间猛地睁大。她手里的木耙“哐当”掉在地上,麦穗被震得簌簌作响。
“你……你是……”老妇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秋风里的落叶。
常遇春再也忍不住,大步跨进院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儿子回来了!”
这声“娘”喊出口,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他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比记忆中多了数倍,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麦糠,看见她那双曾经为他缝补衣裳的手,如今布满了裂口和老茧。
“遇春?我的儿?”母亲踉跄着扑过来,颤抖的手抚过他的脸颊、他的肩膀,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她的指甲刮过他下巴上的胡茬,带来一阵微痒的刺痛,“真的是你……你没死……”
“娘,我没死,我回来了。”常遇春握住母亲冰凉的手,那双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让您和爹受苦了。”
里屋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一个苍老的身影扶着门框走出来。父亲的背比十年前驼了许多,头发已经全白,手里还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他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扔掉拐杖,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抱头痛哭,惊得屋檐下的燕子飞了又回。暮色渐浓,远处传来邻居家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灶房里飘来淡淡的柴火香,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当晚,母亲执意要给常遇春做他最爱吃的麦饼。常遇春坐在灶门前添柴,看着母亲佝偻着腰在灶台前忙碌,火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父亲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摩挲着个旧陶碗,一遍遍地问:“你这些年,都在哪儿?吃了多少苦?”
“爹,我跟着朱公子打天下,现在是大元帅了。”常遇春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溅出来,“吃的是军粮,穿的是铠甲,不苦。”
“朱公子?可是那个在皇觉寺出家的重八?”父亲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我早听说他成了大事,没想到我儿竟在他麾下。”
常遇春笑着点头,把当年在和州投奔朱元璋的事捡了些轻松的说。他没说鄱阳湖大战时,自己被流矢射穿肩胛骨;没说攻打衢州时,三天三夜没合眼;更没说那些尸横遍野的战场,和深夜里惊醒时的冷汗。
麦饼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母亲把烙好的饼递给他,上面还撒着芝麻。常遇春咬了一大口,温热的麦香混着芝麻的脆香在舌尖散开,和记忆中的味道分毫不差。他忽然想起蓝月做的胡饼,总是在里面夹些碎肉,说是行军打仗要多吃些荤腥才有力气。
“慢点吃,锅里还有。”母亲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满足的笑意,“看你瘦的,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
那个月,常遇春把元帅的印信锁进了随身的木箱。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跟着父亲去田里干活。他扶犁的手法有些生疏,引得父亲在一旁笑他“当了大官就忘了本”;他帮邻居张大爷挑水,木桶晃得厉害,洒了一路,逗得村口的孩童跟着起哄;他还和小时候的玩伴狗蛋在河边摸鱼,裤脚卷到膝盖,溅了满身的泥水。
村里的孩子们最爱围着他,听他讲“大英雄”的故事。
“常大哥,你见过真的龙吗?”梳着羊角辫的丫蛋仰着小脸问他,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麦芽糖。
常遇春蹲下来,帮她擦掉嘴角的糖渣:“龙没见过,但我见过比龙还厉害的——千军万马冲过来,像潮水似的,可我们的将士一点都不怕。”
“那你杀过多少坏人?”虎头虎脑的小石头举着根木棍,模仿着挥剑的动作。
常遇春的手顿了顿,望向远处的田埂。去年在洛阳城外,他亲手斩杀的元军千户,尸体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忽然浮现眼前。他摸了摸小石头的头:“等你们长大了,就再也不用打仗了。”
蓝月的信是半月后送到的。信封上的字迹娟秀,里面夹着片晒干的兰花瓣。信里说池州一切安好,冯参军新练了支火铳队,试射时震得半个城都能听见;还说她新腌了些芥菜,等他回去就能吃了。最后那句“秋风起时,盼君归”,被他反复看了好几遍,信纸都磨出了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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