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帐内的温情缱绻平息，余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哔剥轻响。
胤禛依旧将泠雪揽在怀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散落在枕畔的柔软发丝，感受着难得的宁静与满足。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
沉默良久，胤禛忽然开口，声音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犹豫：
“皎皎……”
“嗯？”
泠雪慵懒地应着，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胤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指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沐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恬静的侧脸，缓缓问道：
“……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
弘晖虽非泠雪亲生，但与她感情深厚，且泠雪如今已年近三十。在这个时代，女子三十岁生育已属高龄，风险不言而喻。
泠雪闻言，原本半阖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抬起头，迎上胤禛深邃专注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有关切，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和尊重。
她没有直接回答想或不想，而是反问了一句，语气平静：
“四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胤禛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
“朕只是想着，弘晖渐渐大了，总要有可靠的兄弟姊妹相互扶持。再者……”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的情愫。
“……朕与你……若有个孩子，像你又像朕该多好。”
这话里蕴含的情意，深沉而真挚。泠雪的心微微一动。然而，她并没有被这温情冲昏头脑。
她支起身子，就着朦胧的月光，认真地看着胤禛的眼睛，语气平和却带着超乎寻常的清醒：
“四哥，我今年三十了。”
她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没有抱怨，没有恐惧，只是平静地提醒。
胤禛眸光一暗，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朕知道……所以朕才问你……你若不愿，或有顾虑，朕绝不强求。”
他急忙表明态度，生怕她误会自己是只顾子嗣不顾她安危的冷酷君王。
泠雪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忽然轻笑出声，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心：
“瞧你紧张的，我又没说不愿意。”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皎洁的月光，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孩子嘛，自然是好的。软软糯糯的一团，会哭会笑，长大了会叫阿玛额娘。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胤禛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
但泠雪话锋一转，重新看向他，眼神清澈而理智：
“可是四哥，生儿育女，不是养猫养狗。怀胎十月，辛苦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
她将手搭在自己的心口。
“这是一辈子的责任和牵挂。生下来，就得好好养，好好教，得为他/她谋划前程，得看着他/她平安喜乐。这深宫里的孩子……尤其不易。”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
“你看看弘晖，我看着他从小小一团长到现在，就算不是他亲额娘，也经常为他操心着……若再来一个……”
她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胤禛沉默地听着，他并非不懂这些，只是身为帝王，子嗣关乎国本，很多时候由不得他过多纠结儿女情长。
但面对泠雪，他愿意放下那些权衡，只考虑她的感受。
“朕明白你的顾虑。”
他握紧她的手，声音沉稳。
“太医那边，朕会让最好的太医时刻为你调理，绝不会让你有丝毫风险。至于孩子……若真有缘分到来，朕向你保证，必竭尽全力，护你们母子周全，给他/她最好的一切。”
这是他给出的最重的承诺。
泠雪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呵护，心中暖流涌动。她知道，他说到做到。在这吃人的后宫，有皇帝的全力庇护，已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她靠回他怀里，把玩着他寝衣的系带，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狡黠：
“其实吧……我觉得这事，强求不来。孩子是缘分，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不该来，急也急不得。”
她抬起眼，冲他眨眨眼：
“咱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弘晖那小子也挺孝顺。何必非要再添个‘小麻烦’，来分我的东西，还要抢我的夫君？”
胤禛听到她这一声夫君，暖洋洋的感觉涌上心头，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无奈道：
“谁也抢不走你的夫君。”
泠雪得意地扬扬下巴：
“我知道。”
笑闹过后，气氛轻松了许多。
胤禛搂着她，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心中那点关于子嗣的想法也淡了些许。他不得不承认，皎皎说得对，顺其自然最好。
他固然希望有他们的孩子，但更重要的，是她平安喜乐地陪在他身边。
“好，都听你的。”
他最终妥协，语气带着纵容：
“咱们顺其自然。有，便是喜事，朕和你一起好好疼他爱他。没有也无妨，有你在身边，朕便知足了。”
泠雪闻言，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笑道：
“这才对嘛。来，为了庆祝咱们达成共识，喝杯我新酿的桂花酿！”
她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去拿酒。
胤禛一把将她捞回来，紧紧箍在怀里，声音沙哑带着威胁：
“大晚上的喝什么酒？乖乖睡觉，明日朕还要早朝。”
泠雪挣扎两下无果，只好乖乖窝着，嘴里却不满地嘟囔：
“小气鬼…喝杯酒都不让……”
胤禛不理她的抱怨，吹熄了床头的烛火，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两人相拥而眠。
关于孩子的话题，就这样被轻轻搁置，没有结论，却达成了一种更深层次的默契与理解。
至于未来……若有缘分，自是锦上添花。若无缘分，亦能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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