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即便“铁堡垒”的车厢能隔绝部分风霜,那股渗入钢铁缝隙的冷意仍丝丝缕缕钻进来,缠上每个人的肌肤。昨夜救助带来的短暂振奋,早已被整夜的紧张守望与断断续续的低沉呻吟冲刷殆尽。苏婉和小助手阿月几乎未曾合眼,在李念安与小林的协助下,轮流照料着营地中此起彼伏的病痛与伤口。车队带来的抗生素和辐射缓解药确实发挥了作用,不少人的高烧退了下去,痛苦的呻吟渐渐平息,陷入了难得的安稳沉眠。但对于某些人而言,长久积累的伤害早已蛀空了生命根基,即便倾尽所有,也终究回天乏术。
被苏婉称作“老陈”的重伤员,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寒夜。
他是之前据点内讧时,为了护住苏婉和几个孩子,硬生生挨了一铁棍,头部重创不说,还在辐射尘中暴露了许久,最终引发颅内出血与多器官衰竭。苏婉用尽了手头所有手段,林凡他们也拿出了能调配的全部药品,可伤势拖得太久,辐射造成的损伤又深入骨髓,脆弱的生命终究还是走向了终点。凌晨时分,老陈的呼吸从微弱的起伏变得断断续续,最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胸口便彻底没了起伏。
苏婉跪坐在简陋的地铺旁,指尖还搭在老陈早已冰凉的手腕上,久久没有动弹。她低垂着头,被汗水浸透的鬓发紧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单薄的背影僵硬得如同荒原上风化多年的岩石。营地里即将燃尽的篝火跳动着微弱的火光,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地面上,满是说不尽的疲惫与哀伤。
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的阿月,第一个察觉到了异样。这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没有哭,只是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忍住喉间的哽咽。她瘦小的身体绷得笔直,默默拿起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踮起脚尖,轻轻盖在了老陈安详却已然失去生气的脸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终于惊醒了苏婉。她缓缓抬起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恸,还有一种在绝境中反复经历死亡后,沉淀下的近乎麻木的无力感。她行医多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在资源充沛的从前,许多生命本有挽留的余地。而在锈城这片废土上,死亡来得如此轻易、如此廉价,却每一次都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林凡和石坚几乎同时走了过来。无需多问,看苏婉的神情,看那块覆在老陈脸上的布,一切便已明了。
“苏医生……”林凡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怕惊扰了逝者。
“他走了。”苏婉打断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她慢慢站起身,长时间跪坐让腿脚麻木不堪,身体晃了晃,身旁的李念安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轻柔却坚定。
“得尽快处理遗体。”石坚的声音依旧沉稳务实,带着军人面对死亡时特有的冷静,“在这地方,拖延不得,既是为了逝者,更是为了活着的人安全。”
苏婉默默点头,眼底的清明告诉所有人,她懂。在锈城,暴露在外的尸体不仅会勾起生者的恐慌,更会引来不速之客——无论是循着腐味而来的变异兽,还是潜藏在废墟深处、更加诡异的存在。
沉默的生存行动即刻展开。石坚带着老赵和小林,在营地外围寻了一处相对松软的土地,开始挖掘墓坑。没有趁手的工具,就用找到的锈蚀铁锹吃力地铲,铁锹卷了刃,便干脆徒手刨挖。冰冷的泥土混杂着碎石,透过指尖钻进毛孔,像是在时刻提醒着每个人,这便是废土之上,众生最终的归宿。
林凡则安排艾莉操控无人机扩大侦查范围,严密监控四周动静,确保这场最后的告别不被打扰。张译声和小西合力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陈婶翻找出几块还算整洁的布料,和李念安一起,小心翼翼地为老陈做最后的清理。没有足够的清水,便用节省下来的少量消毒液轻轻擦拭,动作轻柔而郑重,这是生者能为逝者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
阿月始终紧紧攥着苏婉磨损的医生袍衣角,大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寂与哀伤。苏婉伸出手,轻轻揽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无声的陪伴便是此刻最有力的慰藉。
墓坑挖得不算深,却足够容纳这个饱经苦难的身躯。当老陈被干净的布料包裹着,由石坚和老赵轻轻抬起,准备放入坑中时,营地里但凡还能行动的幸存者,无论伤势轻重,都挣扎着起身,相互搀扶着聚集过来。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泣声与沉重的呼吸声,在料峭的晨风中轻轻飘荡。
苏婉走到墓穴边缘,低头看着那简单的包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悲怆都强行压下去。
“老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以前是个木匠,话不多,但手很巧。在之前的据点,谁家里的家具坏了,他都默默帮忙修理;孩子们没玩具,他就用捡来的木头做小木马、做弹弓……最后,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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