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分局的审讯室,冷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冰窖。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将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和污渍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霉味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何雨柱被一副冰冷的手铐,死死地锁在一把焊死在地上的铁椅子上。
他的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整个人的姿势极其别扭,像一只待宰的牲口。
高强度的审讯已经持续了数个小时,滴水未进,眼皮沉得像挂了两块铅坨,可他不敢闭眼。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妹妹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和那口触目惊心的、吐在痰盂里的暗红色鲜血。
她怎么样了?
那些天杀的畜生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她本来都快好了,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是不是被那个姓高的王八蛋给气的?
无数个问题,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心里反复炙烤,让他五内俱焚,心乱如麻。
“吱呀——”
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高级香烟和雪花膏味道的、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飘了进来。
高材生迈着他那优雅的步伐,缓缓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金丝眼镜擦得锃亮,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仿佛不是来审讯,而是来剧院听戏。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拉开何雨柱对面的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根,用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青白色的烟雾,在他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前缭绕,让他镜片后的眼神,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何雨柱同志,我们聊聊吧。”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温和,“其实,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你的妹妹,何雨水,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作为哥哥,想为她报仇,想让那些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这,是人之常情。”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里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意味:“你放心,你妹妹那边,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二十四小时看着。只要你肯合作,我保证,她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给了一颗糖,又藏了一根针。
这是他从苏联犯罪心理学课本上学来的经典开场,先建立共情,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再用对方最在乎的人作为筹码,进行威逼利诱。
他相信,对付何雨柱这种头脑简单的粗人,这一招,百试百灵。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预想中的情绪崩溃或犹豫不决。
“我呸!”
一声粗野的怒骂,像一颗炸雷,在寂静的审讯室里轰然炸响!
何雨柱猛地抬起那张布满了疲惫和愤怒的脸,双目赤红地瞪着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上。
“你理解?你理解个屁!”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被锁在铁椅上的身体剧烈地挣扎着,带得铁链“哗啦”作响,“你他妈动我妹一下试试?老子告诉你,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从这儿爬出去,也要把你那颗狗脑袋拧下来,掏干净了当夜壶!”
这番话,粗鄙,野蛮,充满了最原始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攻击性,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高材生那张永远保持着优雅和从容的脸上。
高材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呛得连连咳嗽,那张英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引以为傲的心理学话术,在对方这种“滚刀肉”式的流氓打法面前,就像秀才遇到兵,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他差点吐血。
“放肆!”他猛地一拍桌子,那杯热茶被震得洒了出来,烫得他一哆嗦,更显狼狈,“何雨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充满了暴力倾向!这恰恰证明了,你有足够的动机和暴力潜质,去犯下那样的血案!”
“我犯你姥姥!”何雨-柱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老子告诉你!从王媒婆出事那天起,老子就没离开过那个院子一步!我妹妹病得快死了,我天天守着她!给她擦身子,给她喂药,端屎端尿!院里几十户,上百口人,都他-妈-的-看-着-呢!你找他们问去!你问问他们,我何雨柱离开过那张床半步没有!”
他用最简单、最粗暴的事实,像一堵墙一样,狠狠地撞了回来。
单向玻璃的另一侧,观察室里。
赵卫国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审讯室里那近乎失控的一幕。
旁边的小刘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声道:“赵队,这个何雨柱,简直就是个疯子……会不会……”
“看他的眼睛。”赵卫国打断了他,声音低沉而笃定,“他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愤怒和担忧。那不是一个凶手在演戏,那是一个哥哥在为自己妹妹的安危拼命。高材生……他找错人了。”
赵卫国的话,让小刘心头一凛。
他再次看向那个在铁椅上咆哮的男人,忽然觉得,那不是疯子,那是一头被逼到绝境,只能用最原始的嘶吼来保护幼崽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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