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同伟没说话,只是皱着眉,手里的抹布攥得越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夕阳透过窗户斜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一半亮,一半暗,像他此刻的心思——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前程,是省厅的铁饭碗,是能立刻让家里好过的机会;一边是放不下的尊严,是父亲说的“腰不能弯”,是他心里那点没说出口的“理想”。他像站在岔路口,风一吹,心里的方向就乱了。
而货架后面,高小凤正死死捂着高小琴的嘴,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姐妹俩从山里跑出来后,没敢坐汽车——怕赵家的人追上来,只能靠走路,走累了就搭路边的拖拉机,给司机递个干馒头,求人家捎一段。三天里,她们走破了鞋底,高小琴的脚磨出了水泡,破了又长,最后只能用布条裹着。找到汉江大学时,天已经黑了,路灯刚亮,她们没地方去,看见这家杂货店没锁门,门帘还掀着一角,就偷偷钻到货架后面躲着——货架下层空间小,刚好能容下两个人,还能挡住外面的视线。没想到刚蹲下没多久,就听见了这段对话。
高小琴吓得身子发颤,手心全是汗,把高小凤的手腕都攥湿了。她长这么大,除了村里的小学老师,还是第一次离“大学生”这么近,更别说听他们聊“省厅”“背景”这些听不懂的词,只觉得心脏“咚咚”地跳,快跳出嗓子眼。她偷偷从货架缝里往外看,看见祈同伟的背影,又赶紧缩回来,怕被发现。
高小凤却没怕,她盯着货架缝隙外的祈同伟,眼神亮得像燃着的灯。这就是年轻时的祈同伟——没后来的油滑,没官场上的算计,肩膀还带着学生的单薄,却把腰挺得很直。他擦货架时的认真,攥着抹布时的纠结,都跟前世那个帮赵家掩盖罪行、满脸堆笑的“祈书记”判若两人。原来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在尊严和前程之间挣扎,眼里还有对未来的盼头,只是被现实缠得有些迷茫。高小凤心里忽然松了口气——她没找错人,这个时候的祈同伟,还值得她帮。
侯亮平还在说,从梁璐家的关系,说到毕业分配的难处,又提到陈海家里托人找实习的事,话里话外都在劝祈同伟“现实点”。陈海偶尔插一句,却总被侯亮平打断,最后只能低头啃冰棒,冰棒化得快,汁水滴在他的白衬衫上,留下一小片湿痕。直到冰棒吃完,侯亮平才拍了拍祈同伟的肩膀:“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女生楼下等你,别迟到。”说完,勾着陈海的肩,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脚步声渐渐远了,杂货店门口才恢复了安静。
姐妹俩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人了,才敢从货架后钻出来。高小凤手里还攥着半块干馒头,是早上从布包里拿的,放了大半天,已经硬得硌牙,她却一直攥着——这是她们仅剩的干粮。高小琴跟在她身后,头埋得低低的,头发有些乱,沾着点灰尘,怯生生地看着祈同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祈同伟正低头算账,账本是普通的练习本,上面记着每一笔收入支出,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铅笔在账本上划过的声音沙沙响,是店里唯一的动静。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猛地抬头,看见两个穿着破旧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女孩站在货架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收银台里的钱匣子——那是他的命根子,里面的钱要用来补货、交房租,还要寄回家。他的声音带着点警惕:“你们……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高小琴被他的反应吓得往后缩了缩,往高小凤身后躲了躲,手指紧紧拽着高小凤的衣角。高小凤却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的干馒头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指腹被硬馒头硌得发疼,声音却稳得很,没有丝毫怯意:“你不能去跪。”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点没长开的清脆,像刚抽芽的竹子,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直直地撞进祈同伟耳朵里。祈同伟愣了愣,手里的铅笔停在账本上,墨水晕开一小团。他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领口的扣子掉了一颗,用粗线缝了两针,针脚歪歪扭扭;裤子是深蓝色的,膝盖处缝着块浅蓝的补丁,明显是用旧裤子改的;头发用一根断了的皮筋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额角还有点灰尘;眼睛很大,是杏眼,亮得像淬了光,明明看起来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站在那里,却有种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场,像株长在石缝里的小草,看着弱,根却扎得深。
“你是谁?”祈同伟放下手里的铅笔,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他没说出口“跪着求婚”,那几个字像块烫手的山芋,说出来都觉得别扭。
“我叫高小凤,这是我姐高小琴。”高小凤拉过躲在身后的高小琴,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让她能稍微放松点。高小琴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祈同伟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了句“你好”。高小凤继续说,语气很坦诚:“我们从山里来,没地方去,看见你店门没关,就偷偷躲在货架后面,不是故意偷听的。”她没提重生的事,也没说前世认识他——那些话太离谱,说了没人会信,只会被当成疯子。她只挑最关键的话说,眼神直直地看着祈同伟:“但我听见你朋友让你去跪求婚,你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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