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收购点里间却灯火通明。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李卫国、李建国、赵老实，以及被紧急请来的王福根和张老爷子，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摊开着那张至关重要的电报。
李卫国将电报内容一字不落地念出，每念一句，在场几人的呼吸就急促一分。当听到“样品收悉甚佳符合要求”时，赵老实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被李建国一把按住。王福根瞪大了眼睛，拿着旱烟袋的手微微颤抖，连烟都忘了点。就连一向沉稳的张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也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成了！真成了！”赵老实压抑着声音低吼，脸膛因兴奋而涨红，“卫国！咱们的皮子，洋人都看上了！”
李建国憨厚的脸上也满是激动，搓着手，只知道咧嘴笑。
王福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向李卫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卫国……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出口创汇！我的老天爷，咱们李家沟的皮子，要卖到外国去了？”
“是有这个可能，支书。”李卫国相对冷静，他用手指点了点电报上最后那几个字，“但人家要全批规格、报价，还要资质证明。这三样，我们现在一样都没有完全具备。”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众人的兴奋稍稍降温。
“全批……咱现在满打满算，也就鞣制出来几十张好皮子。”赵老实挠了挠头。
“报价咋定？咱也没卖过这老外的价钱啊？”李建国也犯了难。
“最麻烦的是这个资质证明。”王福根眉头紧锁，“咱一个大队，一个个体户，哪来的出口资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卫国身上。
李卫国目光扫过众人，沉稳地开口：“所以，今晚找大家来，就是商量怎么解决这三个难题。我的想法是，我们不能单打独斗，得借势，得合纵连横。”
“借势？合啥横？”赵老实没太听懂。
“简单说，就是拉人入伙，把蛋糕做大，把风险分摊，把资质的问题解决掉。”李卫国解释道，“我们自己没有资质，但县里的红旗皮件厂有集体所有制企业的身份，县外贸公司有出口权。我们公社、我们大队，是基层政权和集体经济组织。”
他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这些话，然后继续说道：“我的计划是，由我们大队，或者公社出面，牵头成立一个‘农工贸联合体’。我们李家沟收购点，负责提供鞣制好的优质皮张原料；红旗皮件厂，负责深度加工（如果需要）和提供部分生产资质；县外贸公司，负责出口渠道和最终的外贸资质。利润，按投入和贡献分成。”
这个构想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步子迈得太大，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把大队、公社、县里的国营厂和外贸公司都拉进来？这能行吗？
王福根首先提出了疑虑：“卫国，这……这能成吗？公社和县里能同意？红旗皮件厂之前可是断了咱们的货啊！”
“此一时，彼一时。”李卫国目光深邃，“之前断货，是有人背后使绊子。但现在，我们手里有了外商感兴趣的优质货源，有了出口创汇的可能！这是实实在在的政绩，是看得见的好处！孙副主任他们可以为了个人喜好或者某些私利卡我们，但公社书记、县长呢？他们会放着送到眼前的政绩和外汇不要吗？”
“至于红旗皮件厂，”李卫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们之前断供，无非是觉得我们无足轻重。现在我们有外商订单的预期，他们还能坐得住？跟我们合作，他们能拿到稳定且优质的原料，能参与出口分润，摆脱困境。不合作，他们可能什么都捞不到。周技术员是个明白人，我们可以先从他那里突破。”
他分析得条理清晰，将看似复杂的局面解剖得明明白白。众人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啊，如果能把公社和县里的利益绑上战车，那孙副主任、王股长之流，还算个屁？
“可是，这联合体，咱们能占多少？别忙活半天，都给他人做了嫁衣。”赵老实担心道。
“所以我们手里的牌必须硬！”李卫国斩钉截铁，“核心技术——植物鞣制法，掌握在我们手里！优质的皮张原料，目前只有我们能稳定提供！这就是我们谈判的底气！我们要争取的，是在这个联合体里，拥有原料供应和初级加工的主导权，以及合理的利润分配比例。”
他看向王福根：“支书，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公社，找书记和主任，汇报这个情况！要把出口创汇的可能性和巨大意义说足，争取由公社来主导牵头这个联合体。这是给公社脸上贴金的大好事，他们没理由拒绝！”
他又看向李建国和赵老实：“大哥，赵叔，家里就交给你们。皮张的陈化整理不能停，还要加快速度。同时，根据我们已经成功的这批皮子，整理出一份详细的规格清单，厚度、面积、颜色、物理性能，尽可能量化。报价方面，我来核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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