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尚未能驱散锈钉镇的阴冷，沉重刺耳的机括绞动声便已碾碎了所有人的睡梦。
镇子唯一的铁门轰然闭合，带起的烟尘弥漫在狭窄的巷道间，如同宣告囚笼的彻底封死。
一队队面色麻木的巡守身披劣质皮甲，手持淬了毒的短刀，开始挨家挨户地砸门搜查，嘴里反复低吼着“搜查奸细”的命令。
整个锈钉镇，变成了一座风声鹤唳的铁桶。
药室之内，林野对外界的骚动充耳不闻。
他摊开手心，那是一张粗糙的纸，上面是用木炭拓印下来的字迹，正是铁驼昨夜悄悄塞来的黑市任务板拓印。
在一众收购矿石、兽皮的陈旧任务里，一行新添的字迹显得格外扎眼：【收购“无标记聚灵丹”十瓶，匿名买家，价高者得】。
所谓的“无标记”，林野心中雪亮。
柳三姑炼制的丹药，都会用她豢养的某种微小毒虫的体液做引，既是防伪，也是一种追踪和控制手段。
这则任务，无疑是在公然挑战柳三姑的丹药垄断。
而那丰厚的报酬——两枚“边境通行玉符”，更是像一团火焰，灼烧着林野的眼眸。
一枚玉符，就能让一个人平安穿过被严密把控的边境线，两枚，正好能带上小豆子。
“柳三姑还没倒，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绕开她了。”林野发出一声冷笑，“这堵墙，果然是从内部开始裂的。”
他不再犹豫，将药室里仅剩的一点血石碎渣全部取出。
这些是上次炼丹剩下的边角料，灵气驳杂，寻常丹师根本无法用其成丹。
但林野脑海中【丹道基础】的法门流转，双手翻飞间，一缕微弱的灵火在他掌心升腾。
他没有选择冲击超品，而是另辟蹊径，利用改良的法门将血石碎渣中的杂质分离，再以最稳妥的手法淬炼药液，确保每一颗丹药的药性都稳定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一夜未眠，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六只崭新的玉瓶整齐地摆放在他面前。
瓶内的丹药色泽均匀，气息内敛，最关键的是，上面没有任何属于柳三姑的印记。
小豆子端来一碗清水，看着林野布满血丝的双眼，嘴唇翕动，最终鼓起勇气低声道：“野哥，我……我能送去老油坊后巷。”
那双曾经只有麻木和恐惧的眼睛里，此刻竟燃起了一丝坚定的微光。
林野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没有拒绝，而是拿起一瓶丹药，倒出两颗，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画着简陋符文的纸——一张最低阶的止血符。
他将符纸点燃，把灰烬混入水中，再将丹药碾碎融入其中，递给小豆子：“喝了它。”
小豆子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这叫‘追踪免疫丹’，能暂时隔绝你身上可能被种下的虫引气息。如果路上被巡守拦下，就说这丹药是你捡来自己吃的，他们查不出什么。”林野将剩下的五瓶丹药用油布包好，塞进小豆子怀里，“去吧，记住，安全第一。”
望着少年虽然颤抖却挺直了脊梁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林野轻声自语：“从奴隶到信使……你比我当初，走得快多了。”
正午，小豆子平安归来，带回了铁驼的口信和一枚温润的玉符。
老油坊后巷，林野与铁驼再次见面。
铁驼捏起一颗丹药，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捻了捻，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赞赏：“好小子，真给你炼出来了。没标记，火候匀，药力纯，是能走暗线的好货。你不是只想活命，你是想在这锈钉镇立个新规矩。”
他将那枚边境通行玉符抛给林野：“这是定金。另一枚，等下次的货到了再给你。柳三姑封了镇，但老子有自己的地窟道。只要你能不断货，我保你在这镇里出入自由。”
林野却没有伸手去接那枚玉符，他的目光平静而锐利：“我想要的，不只是一条出路。”
铁驼动作一顿，眯起了眼。
“我想要一个能让人安心交易的地方。”林野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不受任何人控制，只认货不认人的地方。”
铁驼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粗豪的大笑，笑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好！好胆魄！我铁驼就喜欢跟有种的人做买卖！那就让这死气沉沉的锈钉镇……也尝尝‘市场’的味儿！”
当夜，一个蹒跚的身影拄着拐杖，出现在药室门口。
是老炉头。
他看上去比前几日更加苍老，仿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一只沉重的旧药箱放在地上。
“我活不久了，准备出镇，找个地方埋骨头。”老炉头声音沙哑，“这箱子里，有我珍藏的《控火十三变》第三式的残篇，还有三包特制的避毒香粉，能克制柳三姑的大部分虫毒。你若有本事活下去，将来替我一把火，烧了柳三姑那本害人的《万虫谱》。”
林野没有矫情，郑重地接过药箱，深深一揖：“前辈大恩，林野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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