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里弥漫着机油与炭火的混合气息,巴顿半蹲在工具箱前,指尖在一排粗细不一的金属丝上轻轻划过,如同在抚摸一件件珍宝。当触到那根泛着暗红色光泽的细铜丝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这根铜丝是橡木辛苦从游历商人手里换来的,商人说它来自冰原废都深处的机械残骸,是“浸过旧时代魔力的铜料”。巴顿捏着铜丝两端轻轻弯折,铜丝在指尖形成一道流畅的新月弧,松开时“嗡”地一声回弹,表面连一丝弯折的痕迹都未留下,只有暗红色泽在油灯下流淌着温润的光。
“选铜丝最合适。”巴顿头也不抬地向围拢过来的林恩三人解释,左手已经抄起一把边缘磨得发亮的尖嘴钳,钳口还带着细密的防滑纹路。那是他父亲生前用砂轮一点点打磨出来的。“机械遗族的弹簧讲究‘韧而不脆、导而不耗’,普通铁丝易生锈,用不了半个月就会在卡槽里卡死;银线太软,魔力一冲就变形;只有这种老铜料,里面混了微量星银砂,我上个月测试过,不仅传导魔力时损耗比普通铜丝少三成,在魔力激荡时更不易出现崩断。”
林恩、艾莉娅和橡木凑在工作台旁,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艾莉娅注意到巴顿指尖沾着的黑色油污,那是长期与金属和机油打交道留下的印记,指甲缝里还嵌着细小的铜屑。
他的指关节处交错着几道细小的疤痕,有的已经泛白结痂,有的还带着新鲜的浅红,显然是昨夜赶工留下的新伤。橡木则盯着工作台角落的一个核桃木小盒,盒盖边缘雕着简单的卷草纹,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块不同形状的金属模具,每个模具上都刻着细密的刻度,刻度旁还用朱砂标注着对应的零件型号。
巴顿将铜丝一端嵌入模具的卡槽。这模具是他父亲用整块铁桦木雕刻的,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凹槽,最深处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巴”字,那是父亲教他刻的第一个字。他左手掌心按住模具,指根因用力而泛白,右手持尖嘴钳稳稳夹住铜丝,开始顺时针缠绕。
铜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缠绕一圈,他都会微微侧头,耳朵贴近模具,同时用拇指指腹顶着铜丝内侧,沿着模具凹槽缓缓推移。“沙沙。沙沙。”铜丝与模具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铁匠铺里格外清晰,圈与圈之间的间距精准得如同用尺量过一般,恰好是铜丝直径的两倍。
“间距必须分毫不差。”巴顿的呼吸放得极轻,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额前的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
“弹簧的弹性系数和魔力传导效率,全靠圈数和间距调控。间距太密,魔力在圈间流转时会相互碰撞,损耗得厉害;太疏,弹簧受力时容易出现‘软塌’,撑不住零件的高频震动。这个零件的魔力流速需要稳定在每秒三转,所以间距必须控制在零点三毫米。多一分则滞,少一分则脆。”
林恩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父亲留下的皮质日记,里面夹着的机械图纸上确实标注过弹簧间距与魔力流速的关系,但父亲只写下了冰冷的理论公式,从未提过实际操作中如何仅凭手感把控这毫厘之间的差异。
他看着巴顿手中的尖嘴钳如同长在手上一般灵活,每一次转动、每一次按压都精准无比,心里对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铁匠学徒的敬佩又深了几分。那些在书本上显得晦涩难懂的机械原理,在巴顿的指尖仿佛变成了最直观的语言。
缠绕到第七圈时,巴顿突然停了下来。他皱着眉盯着弹簧雏形,放下尖嘴钳,用指尖轻轻拨动最外层的铜丝。“嗡。”铜丝发出一声轻响,但余音比之前几圈明显短了半拍。“这里的张力偏紧了。”他从工具箱底层翻出一把微型锉刀,刀头只有指甲盖大小,刀刃上还沾着上次打磨留下的铜粉。他捏着锉刀,在铜丝与模具接触的拐角处轻轻打磨,动作轻得像在抚摸蝴蝶翅膀,“模具用了快十年,凹槽边缘有细微磨损,要是不及时修磨,弹簧成型后受力就会不均匀,用不了几次就会从张力点崩断。”
艾莉娅忍不住轻声问:“巴顿,这些‘听声辨器’的技巧,都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吗?没人教过你吗?”
巴顿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些:“我父亲以前是铁砧城最有名的精密铁匠,专做机械遗族的零件修复。他没去世前,每天晚上都会教我辨听金属的声音。不同金属、不同张力发出的声响都不一样。铁是‘铛铛’的脆响,像撞钟;铜是‘嗡嗡’的闷响,像蒙着布的鼓;要是掺了星银砂,声音里还会带着一丝‘叮铃’的尾音。”
说到父亲,他的指尖猛地一滞,力道没控制好,铜丝上立刻留下一道浅痕。那是父亲教他握钳的手势时,反复纠正过的错误姿势。他连忙放下锉刀,用指腹轻轻摩挲那道痕迹,随后拿起细砂纸小心打磨,“可惜他在三年前的矿难里走了,好多技巧我还没来得及学,比如用星银砂淬火的火候把控,他只来得及教我看铜丝的颜色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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