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件表面共有六个隐藏式螺丝,均匀分布在边缘内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巴顿先是从工作台抽屉里拿出一把刷毛极软的羊毛刷,蘸着少许煤油,仔细清理了每个螺丝凹槽里的灰尘和锈蚀。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易碎的瓷器,刷毛顺着凹槽的纹路轻轻扫过,连最深处的细小锈屑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煤油的清香混着金属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清理完毕,他将螺丝刀对准最上方的一个螺丝,手腕微顿,刀头精准嵌入凹槽,几乎没有一丝偏差。
“咔嗒”一声轻响,是刀头与螺丝完美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铁匠铺里格外清晰,像是一颗水珠落入平静的湖面。林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艾莉娅也微微张大了嘴巴。
接下来的转动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示范:巴顿的手腕以极小的幅度逆时针转动,力度均匀得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每转动一圈的速度都分毫不差。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死死锁定在螺丝刀与螺丝的连接处,连眼睫毛都很少颤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这把螺丝刀和那颗螺丝。
林恩注意到,当转动到第五圈时,巴顿的手指轻轻顿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随即又放松下来,调整了一下力度。显然是感觉到螺丝遇到了锈蚀的阻力。但他没有用蛮力,而是通过微调手腕的角度,让螺丝刀始终保持最佳咬合状态,就像驯马师在安抚一匹倔强的马儿。“呼……”当第一个螺丝被完整拧下来时,巴顿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将螺丝放在工作台一侧的白瓷碟子里。那碟子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边缘还有一道细小的裂纹,却被他洗得干干净净,专门用来盛放拆解下来的小零件,避免丢失或混淆。
他用同样的方法拆卸第二个、第三个螺丝,动作越来越熟练,速度也渐渐加快,但每一个步骤都丝毫不差:清理凹槽、对准刀头、均匀转动、取出螺丝。白瓷碟子里的螺丝渐渐排成了一排,像一队整齐的士兵。到第五个螺丝时,意外发生了:这个螺丝似乎锈死在了螺孔里,无论巴顿怎么调整力度,都只能转动半圈就被死死卡住,螺丝刀甚至发出了“咯吱”的轻微抗议声。
艾莉娅不由得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橡木也往前凑了半步,指尖的草木魔力又浓郁了几分,似乎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巴顿却依旧镇定,他缓缓放下螺丝刀,指尖在工具箱上敲了敲,像是在思考对策,随即从工具箱侧面的小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铜制喷壶,壶身刻着简单的花纹,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松节油和白醋按3:1调的除锈剂,比单纯的煤油管用十倍。”他对着锈死的螺丝喷了两下,透明的液体顺着螺丝凹槽缓缓流下,在金属表面留下淡淡的水痕。
喷完除锈剂,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针。那是他用废弃的铜丝磨出来的,针尖细得几乎看不见。他捏着铜针的末端,小心翼翼地将除锈剂往螺孔缝隙里挑了挑,确保液体能充分渗透到螺丝与螺孔的连接处。
等待的间隙,巴顿的目光落在零件中央的纹路图案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嘴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小时候第一次拆父亲留下的机械碎片时,也遇到过锈死的螺丝,那时候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觉得自己肯定修不好。我父亲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看着,手里拿着旱烟,却一句话不说,直到我急得把螺丝刀摔在地上,他才慢悠悠地说‘机械和人一样,急不得,得顺着它的性子来,你越急,它越犟’。”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零件的纹路,语气里多了一丝苦涩:“那时候不懂,总觉得他在说废话,直到后来父亲走了,我一个人拆那些冰原运来的破铜烂铁时才明白,他说的不仅是修机械,也是在说怎么做人。”铁匠铺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阳光在缓缓移动,光斑落在巴顿的脸上,将他眼角的细纹映照得格外清晰。
约莫半刻钟后,巴顿再次拿起螺丝刀。这一次,螺丝果然顺利转动起来,虽然依旧有些滞涩,转动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但在他精准的力道控制下,每一圈都稳稳妥妥。当这颗“倔强”的螺丝终于脱离螺孔时,巴顿轻轻将它放在碟子里,像是完成了一场艰难的谈判。第六个螺丝的拆卸就顺利多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当最后一个螺丝落入瓷碟时,巴顿轻轻拍了拍手掌,掌心的铁屑簌簌落下,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仪式。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咔吧”一声轻响在安静的铁匠铺里格外明显,然后从工作台下拿出一块黑色的绒布,轻轻铺在零件旁边。那绒布是用来擦拭精密零件的,柔软且不掉毛。
“接下来拆外壳,得小心点,这层壳很薄,比鸡蛋壳还脆,稍微用力就会变形。”巴顿说着,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铜片刀。这是他用贵族丢弃的铜镜磨成的,刀刃锋利却不会划伤金属表面,刀身还能隐约映出人影。他将铜片刀的刀尖对准零件外壳与内核的缝隙,指尖微微用力,“咔”的一声轻响,外壳与内核之间的卡扣应声松开。他沿着缝隙缓缓滑动铜片刀,每滑动一寸,就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敲击外壳边缘,借助震动让卡扣逐个松开,动作连贯得像是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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