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路边枯草的碎屑,像细沙似的打在林恩的斗篷下摆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在空旷的野外格外清晰。
他半蹲在小镇外的一棵枯树后,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树皮上的裂痕——深褐色的树皮干硬易脆,一抠就掉下来细小的碎屑,落在他沾满尘土的手背上。
眼前这座无名小镇,是他离开灰石镇后遇到的第一个聚居地,也是他眼下唯一能指望补充粮食的地方。
连续两天啃着硬邦邦的黑面包,他的胃早就开始隐隐作痛,若再找不到吃的,恐怕连走到下一个地方的力气都没了。
从树影里望过去,小镇的轮廓比灰石镇矮了不止一截,布局也松散得像被风吹散的石子。
灰石镇外那圈圈住沃土的高大石墙,在这里连影子都没有,只有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顺着土路铺开。
土坯房是日晒雨淋后的灰褐色,屋顶的茅草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黄泥,像老人斑秃的头皮,显得破败又荒凉。
脚下的土路是镇上唯一的主干道,坑坑洼洼里积着前几天下雨留下的泥水,浑浊的褐黄色液体里混着碎草和小石子,踩进去能没过脚踝。
偶尔有穿着打补丁粗布衣的平民走过,他们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眼神空洞得像蒙了一层灰。鞋底溅起的泥点落在裤脚,他们也只是麻木地抬手掸两下——那动作轻飘飘的,像是连皱眉的力气都省了,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困顿的日子。
林恩的目光先扫过小镇入口,心里悄悄松了半口气。
这里没有灰石镇集市前耀武扬威的贵族马车,也没有挎着腰刀、眼神凶狠的镇吏,只有一个扎着蓝布头巾的老妇人,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摆着个小摊。
老妇人的头巾早已褪色,边缘起了毛边,露出里面花白的头发;小摊上放着三个缺了口的陶碗,碗口的磨损痕迹深得能摸到木纹,里面盛着些暗绿色的野菜,菜叶上还沾着细小的泥土,一看就是刚从附近的地里挖来的。
她低着头,手里捻着一根草绳,干枯的手指关节突出,草绳在她手里粗细不均,显然没什么章法。路过的人来来往往,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倒像是在守着个没人要的破烂,而非营生——或许在这座小镇里,这样的“营生”本就换不来什么。
林恩又耐着性子观察了片刻,直到一个挑着柴担的中年男人从镇里走出来。
柴担压得他脊背佝偻成了一张弓,肩膀被麻绳勒出了深红色的印子,可他的脚步却异常稳当,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柴火捆得不算紧实,有的柴枝还在滴水,显然是早上沾的露水还没干。
男人路过老妇人的摊前时,停下了脚步,粗哑地说了句什么——风把声音吹得有些散,林恩没听清。
老妇人这才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皮耷拉着,眼窝深陷,却还是从陶碗里抓了一把野菜递过去。那野菜不多,也就够塞牙缝的,男人却接得小心翼翼,飞快地塞进怀里,又对着老妇人点了点头,才重新挑起柴担,往远处的山林走去。
没有检查,没有盘问,甚至没有交换铜板的动作。
林恩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里那点紧绷的警惕终于松了些——这或许是个还算平和的小镇,至少没有灰石镇那样的苛责。
他把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是母亲的手在轻轻按着他的后颈,带来一丝安稳。
深吸一口混着泥土和枯草气息的冷空气,他站起身,顺着土路往小镇里走。
刚踏上小镇的土路,脚底就传来湿滑的触感——泥水里裹着碎草,稍不留意就会打滑。林恩放慢脚步,尽量贴着路边走,避开那些深一点的泥坑。
他怕滑倒耽误时间,更怕泥点溅到斗篷上,暴露了外来者的身份——在这种贫瘠的小镇,外来者往往会引来不必要的警惕。
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没安门板,只用一块破旧的麻布帘挡着风。
那些麻布帘大多是褪色的灰色,上面满是破洞,风一吹就飘得老高,能看到屋里的黑暗。从帘缝里望进去,有的屋里摆着一张缺腿的木桌,桌腿用几块石头垫着,桌面布满了划痕和污渍;
有的墙上挂着几件打补丁的衣服,布料硬得像纸板,颜色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还有的屋里传来小孩微弱的哭闹声,那声音细得像小猫叫,紧接着就是妇人压低的哄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乖,再等等,爹去山里找吃的了,回来就给你煮野菜粥……”
和灰石镇比起来,这里少了贵族庄园的压迫感,却多了几分更彻底的贫瘠。
灰石镇的平民好歹还能靠着给贵族种粮换点黑面包,而这座小镇里,连能用来交换的东西都少得可怜。林恩走了半条街,只看到三个摊位,个个都透着萧条。
除了入口处的老妇人,还有一个卖粗糙陶器的老头。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背比挑柴的男人还驼,双手拢在洗得发白的袖筒里,耳朵像是有点背,有人路过时他也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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