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细碎的枯草屑扑在脸上时,林恩的靴底已经在乡间小路上碾过了两个时辰。
深秋的风带着彻骨的凉意,哪怕他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紧紧裹在斗篷里,寒气还是像无孔不入的小蛇,顺着布料的缝隙往骨头缝里钻。
他停下脚步,抬手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指节不经意间蹭到膝盖处磨破的布料——那道破口是昨天赶路时被路边的荆棘勾出来的,此刻冷风灌进去,尖锐的刺痛感像细针似的扎着皮肤,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前方路侧的斜坡下,一截倾倒的木栅栏正半掩在枯黄的杂草里。
那栅栏的木头已经泛出深灰色的霉斑,表面裂着密密麻麻的细纹,若不是风刚好吹得杂草晃动,几乎能和周围的荒野融为一体。
林恩眯起眼,抬手拂去睫毛上沾着的尘土,顺着斜坡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了几步。脚下的碎石子“咕噜噜”滚进草从,随着视野逐渐开阔,一座废弃农庄的轮廓终于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两扇厚重的橡木大门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门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过。
门轴处的铁件早已锈成了暗红色,表面凸起的锈迹像凝固的血痂,轻轻一碰就能簌簌往下掉渣。门楣上本该挂门牌的地方,只留下几道深深的钉痕,木茬子尖锐地翘着,仿佛还在诉说着门牌被硬生生扯走的粗暴。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他的膝盖还高,风一吹,草叶便“哗啦哗啦”地响,那声音低沉又细碎,像是有人藏在草从里,正对着这片废墟低声叹息。
林恩踩着没脚踝的杂草走进院子,鞋底时不时碾到硬邦邦的东西——有时是棱角分明的碎石,有时是半截埋在土里的陶罐碎片。
那些陶罐的釉色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粗糙的陶土,只有零星几处还残留着当年的蓝白花纹,像褪了色的旧梦。他弯腰捡起一片稍大的陶片,指尖能摸到陶土上细密的纹路,只是边缘早已被岁月磨得圆滑,不复当年的锋利。
院子东侧靠墙的地方,一架破旧的木犁孤零零地立着。
犁头锈得发黑,原本该锃亮的金属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锈壳,连犁尖的形状都快看不清了。犁杆上裂了一道长长的缝,从杆顶一直延伸到中部,缝隙里还卡着几缕干枯的草丝,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之后,再也没能修好。
木犁旁边放着一个藤编的篮子,篮底烂了个碗口大的洞,几根断裂的藤条垂下来,晃悠悠地蹭着地面。
篮子里卡着几片干枯的玉米叶,叶片边缘卷曲得像蜷缩的虾子,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叶片便“簌簌”地碎成了粉末,从指缝间漏了下去。
“应该是种玉米的农户。”
林恩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堆玉米叶的碎屑,下意识地催动了体内的枯荣之力。
淡绿色的微光在他指尖一闪而逝,下一秒,玉米叶的“记忆”便像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半个月前,这些叶片还带着鲜活的黄绿色,叶脉里流动着微弱却坚韧的生机,清晨的露珠挂在叶尖,阳光一照便闪着细碎的光。
可不知从哪一天起,水分和养分突然断了供应,生机像退潮般迅速从叶脉里流失,叶片先是从边缘开始发黄,再慢慢变得干枯发脆,最后才成了现在这副一碰就碎的模样。
不是自然枯萎。林恩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立刻按在杂草下的土壤里。土层很松,指腹能摸到湿润的土粒,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潮气——他记得昨天傍晚路过一片林地时,还见过地面上残留的雨迹,显然这半个月里下过雨,土壤绝不该缺水。
他顺着墙根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废墟里沉睡的过往。走到厨房的窗台下时,他停下了脚步:窗户的木框已经朽得不成样子,木纹里长满了灰绿色的霉点,几截断裂的木枝歪歪扭扭地挂着,玻璃则碎得只剩几片残片,锋利的边缘在风里泛着冷光。
透过窗口往里看,灶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灰层的厚度几乎能没过指节,里面还嵌着几粒没烧尽的麦壳——那麦壳的颜色还带着一点浅黄,显然不是搁置了很久的旧物。灶台旁的石桌上,一个豁口的粗瓷碗孤零零地放着,碗底沾着一点发黑的面糊,硬得像块小石头。
林恩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面糊,“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是突然离开的。”林恩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若是自愿搬迁,农户绝不会留下没洗的碗——那粗瓷碗里的面糊还能看出当年的形状,显然是盛着食物时被匆忙放下的;更不会把木犁和藤篮扔在院子里,这些都是农户赖以生存的家当,哪怕再穷,也会带着一起走。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灰石镇,想起离开前那位老农说过的话——老农的皱纹里嵌着洗不掉的尘土,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贵族要的魔力结晶翻了一倍,交不出的农户要么被拖去矿场当苦力,要么只能连夜逃荒,走慢一步都可能被抓……”眼前这座农庄,恐怕就是后者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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