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讯最为狼狈，他瘫软在地，从学术报告厅的噩梦中惊醒，扶着空荡荡的鼻梁，才想起自己的眼镜已经摔碎。精神的崩溃让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但他还是挣扎着，看向了危机的源头。
他们脱离了“心灵监狱”。
并非佩利冬大发慈悲，而是它找到了更感兴趣的猎物，主动放弃了对他们三人的精神压制。
三人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视线便不约而同锁定了同一个方向。
然后，他们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悬停在半空的佩利冬，那庞大的身躯正在发生某种惊悚的变化。它不再维持那种介于实体与虚影之间的形态，而是将自身所有的“黑暗”，所有的“影子”，向着身体的中心疯狂收缩。
空气中弥漫的，属于佩利冬的那种“概念性”的黑暗领域，被一滴不剩地抽回。
最终，所有的黑暗都浓缩成了一点。
一个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绝对的黑色奇点。
它就悬浮在佩利冬的鹿首之前，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足以吞噬整个宇宙的死寂与终结的气息。
“能量读数……清零了……”赵千讯的个人终端还亮着，他看着上面所有代表佩利冬的数据全部归于零，发出了绝望的呓语。“它不是能量体了……它把自己的‘存在’，凝聚成了一次性的……‘抹除’指令……”
这位科技天才终于理解了。
这不是攻击。
是最高权限的管理员，对着数据库里的一行错误代码，按下了“回车”键。
而那行代码，就是陆渊。
黑色的奇点，对准了从始至终唯一站立的身影。
“快躲开！”韩清嘶吼出声，她想冲过去，但身体的虚弱让她刚迈出一步就踉跄着跪倒在地。“碎星”掉落在不远处，她却连爬过去捡起刀的力气都没有。
雷动也想动，他试图调动体内的雷电，却发现自己的异能核心空空如也，刚才的“超新星”和之后的精神冲击，已经榨干了他的一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脸上满是无能为力的狰狞。
面对这足以让S级顾问都感到绝望的攻击，面对同伴们声嘶力竭的警告。
陆渊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代表着“终结”的黑色奇点，朝自己飞来。
那奇点的速度无法用常理计算，它似乎在发射的瞬间，就已经抵达了终点。
它所经过的路径，空间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仿佛连时空本身，都在被这张“橡皮擦”擦除。
完了。
这是韩清、雷动、赵千讯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秒。
预想中毁天灭地的爆炸没有发生。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
那个凝聚了佩利冬全部力量的，足以抹除一个“存在”概念的黑色奇点，在碰到陆渊胸膛的瞬间，消失了。
对，就是消失了。
它没有被弹开，没有被引爆，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它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一片无垠的黑色海洋，一道光照在了一块绝对不反光的黑色天鹅绒上。
它被吸收了。
或者说，被中和了。
被一种更高维度的，给同化了。
陆渊的衣角甚至没有一丝摆动。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看着那头巨大怪物空洞眼眶中，第一次浮现出近似于“惊愕”的火焰波动。
然后，陆渊第一次主动开口了。
他的嘴唇没有动，但一股清晰的意念，直接传递到了佩利冬的意识深处。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光，也没有影子。”
“你，来错地方了。”
这句宣言，不带任何情绪，却蕴含着一种天经地义的法则。
佩利冬那由幽绿色火焰构成的意识，在接收到这股意念的瞬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诞生于光与影的二元对立，它的所有能力，无论是啃食“精神影子”，还是最终的“概念抹除”，都建立在一个基础逻辑之上。
那就是，目标必须是“存在”的。
一个事物，只要它存在，就必然有与之对立的“不存在”概念。它的能力，就是强行将目标的属性，从“存在”切换为“不存在”。
但是，眼前这个生物……
它是什么？
它的本质，似乎比“存在”更加基础，更加混沌，更加接近于万物诞生之前的那个“虚无”本身。
他不是一张白纸，而是在纸张被制造出来之前，那个“无纸”的概念。
你无法抹除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因为你的抹除行为，本身就定义了它的“存在”。
这是一个悖论。
一个让佩利冬的底层逻辑彻底崩溃的，致命的BUG。
恐惧。
一种诞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佩利冬的全部意识。
它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就意味着无法掌控。
无法掌控，就意味着绝对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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