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萧琰以“饲毒”般的占有宣言后,寒潭院的日子陷入了一种新的、更为僵硬的死寂。萧璟的抵抗从激烈的绝食,转为了一种更深沉的、由内而外的冰封。他不再拒绝送来的饭食和汤药,但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沙石,带着肉眼可见的艰难与生理性的排斥。
他的身体在最低限度的维持下,勉强停止了急速衰败,却也无半点生机。像一株被强行移植到极寒之地的植物,虽然未死,却再无抽枝发芽的可能。苍白的脸上,唯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里,还沉淀着凝固的、永不消散的恨意。
萧琰依旧每日前来,雷打不动。
这日,他踏入石室时,手中并未端药,而是拿着一个构造奇特的银质器皿,形似长柄汤匙,末端却带着可开合的卡扣,内里中空。两名低眉顺目的太医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手中捧着药碗和清水。
萧璟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萧琰走到床边,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如同审视一件属于自己的、却出了瑕疵的藏品。
“今日起,换种方式用药。”萧琰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像是在宣布一项普通的政令。
萧璟依旧毫无反应。
萧琰对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银质器皿的开口浸入药碗,汲取了适量的药汁。
然后,在萧璟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萧琰亲自接过那银器。他一手稳稳地托住萧璟的后颈,迫使他微微仰头,另一只手则极其迅速而精准地将那银器的末端,卡入了萧璟因虚弱而无力紧闭的齿关之间!
“唔!”萧璟猛地睁开眼,眼中瞬间爆发出被侵犯的惊怒!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吐掉那强行塞入口中的冰冷金属,但萧琰的手如同铁钳,牢牢固定着他的头和下颚。
那银器的设计巧妙,卡入后,恰好抵住舌根,让他无法轻易吐出,也无法完全闭合牙齿。苦涩的药汁,通过中空的管道,不受控制地、缓慢而持续地流入他的喉咙。
这是一种毫无尊严的、如同对待牲畜般的灌药方式!比之前的强行捏灌更甚,因为它彻底剥夺了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咬紧牙关进行微弱抵抗的可能!
萧璟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屈辱的赤红,他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萧琰,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却因为被器械卡住,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说不出来。
萧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药汁顺着那银器一点点减少,看着萧璟因被迫吞咽而微微滚动的喉结,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却无能为力的怒火。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药液流动的细微声响,和萧璟压抑的、破碎的喘息。
直到最后一滴药汁流入,萧琰才利落地将那银器抽出。冰冷的金属边缘擦过萧璟的口腔黏膜,带来一阵不适。
太医立刻递上清水,萧琰却摆了摆手。他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白色绢布,亲手,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细致,擦拭着萧璟嘴角溢出的少许药渍,以及因激动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他的动作很慢,指腹隔着绢布,能感受到萧璟脸颊肌肉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萧琰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萧璟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上。
“恨朕吗?”萧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扭曲的满足感,“记住这种感觉。”
他将沾染了药渍和湿意的绢布,随手丢弃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以后每日,皆如此。”他宣告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直到你学会……心甘情愿。”
说完,他不再看萧璟任何反应,转身,带着太医,漠然离去。
石室内,再次只剩下萧璟一人。
他猛地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想要将那股强行灌入的苦涩尽数呕出,却只是徒劳。口腔里还残留着那冰冷金属的触感和令人作呕的药味。
他抬起手,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和脸颊,直到皮肤红肿,也擦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
心甘情愿?
萧璟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仰起头,望着头顶那片永恒的、渗着水珠的黑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在空荡的石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讽刺。
萧琰,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
你可以用器械撬开我的嘴,可以用强权禁锢我的身。
但我的心,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恨意与绝望中,凝固成了最坚硬的寒冰。
你得到的,永远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和一个……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的灵魂。
他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再次狠狠压下,如同将炽热的熔岩封入万载冰层之下。
这寒潭,囚禁的是身。
而这恨,禁锢的是心。
看我们谁,先被这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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