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那源于花园“意外”而滋生的孤高警惕,如同在他周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壁。他更加沉默,眼神更加深邃,对东宫内的饮食起居监控得如同铁桶一般,连小柱子都感觉自家殿下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一日重过一日。他仿佛一株在暗处积蓄力量的幼苗,将所有风雨挡在心墙之外,只待破土而出,迎向属于自己的天空。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自以为做好准备时,投下更巨大的变数。这一次,它带来的不是某个具体人物的阴谋暗算,而是一场席卷整个秦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无可抗拒的寒流——秦国王者,庄襄王子楚,病倒了。
起初,并未引起太多重视。不过是一场秋深转冬时节常见的风寒。秦王子楚正值壮年,虽非以勇武着称,但身体素来康健。朝臣们只当是寻常小恙,歇息几日便好。就连子楚自己,在病发初期,也只是觉得头重脚轻,咳嗽了几声,还强撑着处理了几件紧急政务,对忧心忡忡前来探视的赵姬摆手道:“无妨,寡人心中有数,歇息两日便好。”
可这一次,病魔来势汹汹,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风寒的症状非但没有如常消退,反而在几日之内急剧加重。咳嗽从零星几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剧咳,高烧如同野火般燎原,反复不退,将子楚原本还算红润的面庞烧得一片潮红,随即又迅速转为令人不安的灰败。他开始浑身乏力,甚至难以自行坐起,只能终日缠绵于病榻之上。
“快!传御医!所有当值的御医都给寡人传来!” 龙榻之上,子楚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却嘶哑微弱,带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惶急与不甘。
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们,提着药箱,脚步匆匆地穿梭于秦王寝宫内外,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诊脉,观色,窃窃私语,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争论与尝试。
一碗碗浓黑如墨、散发着怪异苦味的汤药被小心翼翼地煎好,由内侍和宫人战战兢兢地奉到榻前。子楚起初还强忍着不适,配合地饮下,期盼着那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药效能在他身上显现。赵姬更是亲自侍奉汤药,寸步不离,美丽的眼眸哭得又红又肿,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担忧和祈求都融入那氤氲的药气之中。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像是石沉大海。汤药灌下去,如同浇在烧红的石头上,除了激起一阵更猛烈的咳嗽和虚汗,病情没有丝毫起色,反而如同失控的马车,向着深渊一路狂奔。御医们束手无策,他们引经据典,尝试了各种古方、偏方,甚至举行了祈福祛病的仪式,但子楚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大王此乃邪风入体,直侵肺腑,继而引发体内旧疾,元气大伤……” 首席御医跪在榻前,冷汗涔涔,话说得委婉,但那不断摇晃的脑袋和绝望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汤石无灵,回天乏术。
一股沉重而不安的气氛,如同冬日里湿冷的浓雾,迅速笼罩了整个咸阳宫,并且向着宫外的咸阳城,向着整个秦国弥漫开去。前朝的政务开始堆积,虽然仍有吕不韦勉力支撑,但缺少了秦王最终裁决,许多大事便陷入了停滞。官员们往来行走时,脚步都放轻了许多,交谈也变成了压低嗓音的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后宫之中,更是人心惶惶。华阳太后强作镇定,每日派人询问病情,自己则在自己宫中焚香祷告,那捻动佛珠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夏姬母子,在最初的惊愕过后,那眼神深处,似乎又燃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幽暗的火苗。而其他嫔妃、宫人,则更是如同无头苍蝇,既担心大王的安危,更恐惧于即将到来的权力洗牌可能给自己带来的未知命运。
嬴政作为太子,被允许在固定的时间,由内侍引领,前来寝宫探视父王。
每一次踏入那间弥漫着浓郁药味和死亡气息的寝殿,嬴政的心都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看着那个曾经逐渐变得威严、会摸着他的头称赞他、也会在朝堂上展现君王气度的父亲,如今像一截失去生机的枯木,无力地躺在厚重的锦被之下。
子楚的面色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灰败,眼眶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时而急促如风箱,时而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大部分时间都陷在昏睡之中,偶尔清醒过来,眼神也是浑浊而涣散的,充满了不甘、忧虑,以及对生命流逝的无力感。他才刚刚坐上王位三年啊!他还有那么多的抱负未曾施展,强秦一统天下的梦想才刚刚在他的蓝图中勾勒出雏形,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倒下?
“政……政儿……” 有一次,子楚短暂清醒,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榻前安静行礼的嬴政身上,他挣扎着想抬起手,却只是徒劳地动了动手指,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秦……秦国……交……交给你了……还有……你母后……”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赵姬在一旁泣不成声,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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