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主动联系肖玉卿。他只能等待。等待下一个来自“寰宇外文书店”的包裹,或者下一次肖玉卿“恰如其分”的公务来访。
他将所有与密码研究相关的草稿彻底销毁,只留下真正的技术图纸和报告。他的言行举止更加谨慎,甚至刻意减少了去图书馆的次数,将更多时间留在兵工厂车间,扮演着一个全身心扑在技术交接上的工程师。
他知道,敌人攻势越来越近。而他,被困在这金陵的重重楼宇之中,一面应付着来自各方的压力,一面等待着来自黑暗中的指令。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拖延战术争取到的时间,如同渗入沙漏的细沙,每一粒的流逝都清晰可感。廖永兴的努力起到了一些效果,本部对延期申请没有明确驳回,但也没有批准,只是沉默着,这让压力有增无减。陈兆谦那边的催促则变得更加具体。
罗云净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中,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床。他白天在兵工厂一丝不苟地指导技术员,编写厚厚的技术手册和培训纲要。他的专注和投入甚至超过了以往。
只有罗云净自己知道,这种超常的投入,既是为了完美扮演角色,也是为了压制内心不断滋长的焦灼。
他不再去图书馆,所有密码相关的推演全部在脑中完成。肖玉卿给他的那组模拟编码早已被破解。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来自肖玉卿的、绝对安全的信号。
这天下午,他正在车间测试一批新加工的音膜。代号‘老枪’的老师傅拿着一枚需要校准的振动片走过来:‘罗工,您看这个频率基准是不是有点偏?’
罗云净接过振动片,指尖立刻在片基底部触到了一个用胶泥粘附的微小硬物。他心里一跳,面上如常,一边讨论着技术问题,一边自然地将振动片上面的‘附加物’扣下,借着‘老枪’的遮挡,落入衣袖里。
就在这时,车间那头传来一阵喧哗,是廖永兴廖总工带着几个人进来巡视进度了。罗云净的心猛地一提,但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测试上。廖永兴一路走走停停,和几个老师傅交谈,终于还是走到了他这边。‘云净,这批音膜测试结果怎么样?’
“廖工,测试结果符合要求,接下来的音膜按照这个标准生产就没有问题”罗云净平静地回答。
测试完成后,他回到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罗云净这才允许自己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刚才在车间里众目睽睽下的那一瞬间交接,后背不禁渗出细密的冷汗。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小心地从衣袖中取出那件‘附加物’。
果然!
一卷纤细的胶卷。
他迅速将胶卷塞入袖口特制的夹层,确保完全隐蔽。接着,拿起一份图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下班后,他回到北平路寓所。他对迎上来的陈妈露出疲惫的笑容:“陈妈,今天测试站了一天,有点乏,晚饭别等我了,我先歇会儿。”
进入房间,反锁房门后,他从袖中取出那卷微小的胶卷,又拿出伪装成绘图仪器的微型显影工具。他将胶卷小心置入,调整焦距。
微小的字迹和符号在镜片下清晰起来。没有文字,只有一组复杂的频率分布图和一段加密程度极高的数字序列。这比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编码都要复杂晦涩。
是新的指令?还是需要破译的敌方新密码?
他凝神记忆,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些数据的含义。频率分布似乎指向一种特定的无线电信号模式,而数字序列……结构奇特,带着一种非传统的数学美感,却又暗藏杀机。
这绝非普通的军事通讯密码。它更复杂,也更危险。
他闭上眼睛,那些数字序列和频率图在脑中反复回放。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破译这组密码,或许是理解当前迷局、甚至影响远方战局的关键。
但风险也前所未有。监视的目光或许从未离开,陈兆谦的压力与日俱增,调令如同悬顶之剑。他必须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找到时间和空间来完成这项最危险的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铅笔,在白纸开始演算。
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无尽的风雨声。
罗云净的笔尖在纸上飞速移动,留下一个个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和符号。他的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处理器,将记忆中的频率分布图与数字序列进行疯狂的交叉比对和模式识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浑然不觉。
常规的密码学套路在这里似乎失效了。这不是简单的替换或移位密码,其数学结构更为深邃。他尝试了数论中的模运算、矩阵变换、甚至联想到最近在德文期刊上瞥见的关于新兴布尔代数的讨论……一次次尝试,一次次碰壁。
那组数字序列仿佛一个傲慢的谜语,冷冷地嘲笑着他的努力。
“要跳出原有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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