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北平路昏黄的夜景。
次日一早,他并没有直接去研究室,而是直接去了兵工厂,以跟进后续批量修复质量为由,扎进了车间。他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新组装好的测距仪,每一个数据反复核对。廖永兴见他归来,且如此敬业,大为欣慰,并未多问海城之行细节。
第二天下午,罗云净才回到研究室。他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变化。同僚们的笑容依旧,却似乎多了几分探究;平日里的闲谈在他走近时会微妙地停顿一瞬。他办公桌上堆着几日来的公文和信件,其中一份来自国防设计委员会筹备处的函件格外醒目。
他拆开一看,是措辞官方且热情的正式借调函,上面还有筹备处某位副主任的签名盖章,日期就在他离开金陵期间。
廖永兴凑过来,低声道:“你看,那边是真看重你。我虽按你的意思回了话,但这正式调令还是来了。云净,这事……恐怕不好再拖了。”
罗云净放下调令,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专注与为难:“廖工,感谢您的回护。只是……眼下这几批测距仪的批量修复正到关键阶段,厂里几位老师傅的操作习惯、还有新部件的适配性,都需要我最后统一校准流程,形成规范。前线急等装备,此时抽身,我实在放心不下,也对不起您和厂里师傅们的信任。”
他策略性地将“个人意愿”转化为对“工作责任”和“项目成败”的考量,语气极其诚恳:“能否……再宽限一两周?待首批交付验收合格,流程彻底固化,我立刻就去筹备处报到。这对我日后在委员会工作也有帮助。”
廖永兴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而且罗云净的表现完全是一个负责任的技术骨干的模样,他更是喜爱:“也好,做事有始有终!我试着再帮你周旋一下,但那边催得紧,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谢谢廖工!”罗云净真诚地道谢。他知道,第一步成功了。他成功地将廖永兴的“支持”变得更坚定。
接下来,是第二步,明确靠山。
他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给陈兆谦公馆打了个电话,语气恭敬地汇报了自己已返回金陵,并已投入工作。
“陈世伯,我回来了。研究室这边项目正在收尾关键阶段,廖总工这边任务很重,我实在脱不开身。您上次的教诲我时刻铭记,定当专心技术,不负您的期望。” 他只字未提海城之事和调令的烦恼,但通过强调工作的繁忙和廖永兴的倚重,隐晦地向陈兆谦传递了几个信息:我很稳定,没受家里事影响;我在当前岗位很重要;我需要留在现在的位置完成重要工作。
陈兆谦在电话那头语气温和:“嗯,安心工作就好。永兴那边确实需要得力人手。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跟我说。” 这句话,就是罗云净此刻最需要得到的隐性承诺。
挂掉电话,罗云净知道,第二步也成功了。他已经巧妙地将自己“需要留在研究室”的诉求,变成了陈兆谦和廖永兴共同需要维护的局面。
他再次看向那份调令,压力依旧存在,但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成功地利用自己的价值,将自己与两位实权人物的利益进行了捆绑。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好那个无可替代的、心无旁骛的技术专家。他的冷静,不再是面对威胁时的紧绷,而是源于对局势的清晰认知和对自身筹码的有效运用。他稳稳地坐在棋盘上,虽然仍是一枚棋子,却已然成了一枚让对弈者都需要掂量一下的、有分量的棋子。
沪上。
“乔凤年那边咬钩了。”曹彦达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狩猎前的冷厉,“他急于将杨树浦那批‘货’出手,正在通过青帮的人联系买主,胃口很大,要价是黄金或美元。我们的人扮作南洋侨商,已经初步接触上了。”
“日本人呢?”肖玉卿问。
“掘田的人很警惕,没有直接露面,但我们的人发现三井洋行的两个经理活动频繁,与乔凤年有过间接接触。他们想要那批货,但又怕这是陷阱,还在观望。”
曹彦达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更关键的是,金陵那边,那位秘书最近突然‘抱病休假’,离开了南京。但我们查到,他离宁前,其家属账户有一笔来自海外的、数额不小的不明汇款。”
“调虎离山?还是准备断尾?”肖玉卿立刻警觉。
“都有可能。甚至可能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放的烟幕。”曹彦达手指敲着桌面,“林瑞明那边,你接触后,他有什么反应?”
“更谨慎了。”肖玉卿冷静分析,“上次晚宴‘偶遇’后,他反而减少了来办事处的频率,但通过公文往来能感觉到,央行内部对信托部账目的‘自查’在加速,像是在忙着填补漏洞、统一口径。沈国钧……似乎被暂时隔离了,公开消息是‘配合调查,暂停部分职务’。”
“沈国钧不是简单人物,他肯定留了后手。”曹彦达眼中闪过精光,“你收到的匿名材料就是证明。他现在是‘危’也是‘机’,就看谁能先抓住对方的破绽。本部命令,对乔凤年的收网要快,要在他们完成内部清理、切断所有线索之前,拿下这个关键中间人,撬开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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