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卿将地图和钥匙靠近台灯灯罩,看着那行字迹在高温下缓缓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既然“丰昌贸易行”的是饵,那真正在背后执行操作的就是另一家公司或者洋行。
德诚钟表行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消息。
他迅速拿出工具在脸上修饰了一番,贴上胡茬,换了一身衣服,前往九江路。他极其谨慎地绕了几个圈子,反复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朝着德诚钟表行的方向走去。
晨光熹微中,德诚钟表行的招牌已经亮起,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式钟表,一个老师傅正坐在柜台后,就着放大镜仔细校对着什么,一切看起来平静而寻常。
肖玉卿没有立刻进去。
他在马路对面的一个早点摊子坐下,要了一副大饼油条,慢慢地吃着,目光扫描着钟表行及其周围的每一个细节:周边的店铺、可能的监视点、撤退路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风险。
最终,他站起身,付了钱,整理了一下衣领,像一个需要修理怀表的普通顾客那样,穿过马路,推开了德诚钟表行的玻璃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柜台后的老师傅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看着他,脸上是职业性的温和笑容:“先生,修表还是买表?”
肖玉卿的目光快速扫过店内环境,同时将那把贴着“34”的黄铜钥匙轻轻放在柜台上,声音平稳:
“老板,我来取我预定好的‘怀表’,姓肖。”
德诚钟表行的玻璃门在肖玉卿身后轻轻合上,将街市的喧嚣隔绝在外。店内弥漫着机油、金属和灰尘混合的宁静气息。
柜台后的老师傅放下放大镜,目光扫过柜台上的黄铜钥匙,又缓缓抬起,落在肖玉卿脸上。那眼神并非普通商人的殷勤,而是一种沉淀了岁月与风雨的审慎。
他没有去拿钥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肖先生订的怀表还在后面校准,请随我来。”
老师傅掀开柜台隔板,引着肖玉卿走向后间。穿过堆满钟表零件和工具的工作台,是一间狭小的储藏室。老师傅挪开一个旧木柜,后面竟露出一扇低矮的铁门。他用另一把钥匙打开它,门后是通向昏暗阁楼的楼梯。
“上去后,左手边第三个木箱,标签是‘34’。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老师傅的声音压得很低,“看完记牢,原样放回。你只有十分钟。”
肖玉卿心中一凛,这比他预想的联络点等级更高、更隐蔽。他重重点头,侧身钻入门内,铁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
阁楼低矮,布满蛛网,只有一扇气窗透入微弱的光线。他迅速找到那个编号“34”的木箱,用钥匙打开。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杨树浦某区域地图。
地图上,一个临近废弃三号码头的仓库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两个字:“夜勤”。地图边缘还有一行小字:“鼠有路,猫有眼,广利隐真身,货沉水底待风起。”
肖玉卿的瞳孔骤然收缩。
“鼠有路”——“丰昌”利用废弃码头的复杂水道进行隐秘运输?
“猫望风”——有暗哨监视?或是提醒他有内应?
“货沉水底”——设备被藏匿甚至临时沉入水下?
“待风起”——等待交易或运输时机?
“广利?”——广利贸易公司!
这家公司名头响亮,背景复杂,绝非“丰昌”这种皮包商行可比。“丰昌”这个线头,果然连接上了更大的目标!
信息零碎却至关重要。他迅速将地图细节和暗语刻入脑海,然后将地图凑近气窗,借着一缕微弱的阳光,看清后默默记诵,随即用火柴将其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又将一切恢复原状。
几分钟后,他回到钟表店前台,手中多了一个用纸包好的、修好了的旧怀表。他付了钱,向老师傅微微颔首,推门走入已然喧嚣的街市。
回到办事处,他立刻投入到“肖专员”的角色中。他召集手下,以处长批准的“核查方案”为依据,分派任务:一组人继续整理公开档案,维持明面上的调查姿态;另一组人开始联系锡山、姑苏一带的接收工厂,预约“例行巡查”,为后续可能的行动铺垫。
金陵这边,七〇四兵工厂的调试车间里,气氛热烈。首批三台经过彻底修复和校准的测距仪整齐排列,即将交付前线部队。兵工厂的刘股长握着廖永兴和罗云净的手,连连道谢:“廖工,罗工,太感谢了!这批器材可是前线侦察兵的‘眼睛’!你们这是雪中送炭!”
廖永兴满脸红光,用力拍着罗云净的肩膀:“都是云净的功劳!年轻人,脑子活,技术硬,关键是肯吃苦!诶,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从技校挑来的那个临时助手呢?怎么没见着?这次成功也有他一份辛苦嘛,正好让研究室给点补助。”
罗云净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瞬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和一丝歉意,他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词:“廖工,快别提了。那孩子年纪轻,没出过远门,一路上晕车得厉害,脸色煞白。刚到厂外还没进门,就实在撑不住吐了,看样子是没法干活了。我看他难受得紧,怕他硬撑着反而出事,就自作主张,先预支了他一点辛苦钱,让他赶紧搭车回城里休息去了。这边任务紧急,我想着一个人也能盯下来,就没再惊动您和厂里另找人手。这事怪我,处理得仓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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