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陈先生的叮嘱,也想起二哥的话——“罗家的儿郎,到哪里都该有番作为。”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证明了。
罗云净回到寓所,心绪还未完全从面试的兴奋中平复,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陈兆谦温和的声音。
“云净啊,没打扰你休息吧?”陈兆谦在电话那头笑道,“我刚放下永兴的电话,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说你基础扎实,见解独到,正是他们急需的人才。怎么样,还顺利吗?”
“托您的福,非常顺利。廖总工为人爽直,专注于技术,能与这样的前辈共事,是晚辈的荣幸。”罗云净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陈兆谦的语气透露出满意,“廖永兴是个技术痴人,有时不通人情世故,但在业务上,你尽可相信他。”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推心置腹:“云净啊,晚上来家里吃顿便饭吧。有些话,在办公室不便深谈。”
当晚,陈公馆的饭厅里,气氛温馨。饭后,陈兆谦将罗云净引至书房,递给他一杯清茶,神色也变得更为郑重。
“研究室那边,你只管埋头技术,这是你的立身之本,谁也动摇不了。”陈兆谦目光深邃,声音压低了些,“但金陵这地方,人事复杂,派系林立。参谋本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里面各方势力都有牵扯。”
“你刚从国外回来,有些情况要多留心。年初的 ‘申江保卫战’ ,是打完了,协定也签了,但日本人亡我之心,从未稍歇。”陈兆谦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如今表面上停了火,实则暗流涌动,前线将士尸骨未寒,后方有些人却已开始忙着争权夺利,瓜分战后重建的订单和资源,甚至琢磨着如何与日本人再做‘生意’。”
他呷了口茶,语气沉缓了几分:“你去了之后,只需记住两点:一是跟紧你的直属上司廖永兴,他是你的护身符;二是除了技术问题,对其他人事、政见,一概不闻不问,更不要参与议论。如今这局面,一句话说错,可能比一件事做错更致命。明白吗?”
罗云净放下茶杯,挺直脊背,郑重答道:“晚辈明白!您的教诲,云净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此去研究室,定当恪守本分,只问技术,不问其他。 请陈先生放心。”
从陈公馆出来,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陈兆谦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国家的危局、政府的腐败、个人的抱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路口的岗哨想必是陈公馆打过招呼,并没有过多询问,便放他离开。
他快步前往西康路附近停车的空地,迅速启动车辆,驶离了这片让他觉得透不过气的政要区,开出去没多远,前方路口竟设了临时路障,几名宪兵和便衣特务正在严密盘查过往车辆。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罗云净他缓缓将车停在排队接受检查的车队后,轮到他的车时,一名宪兵要求出示证件:“先生,请出示证件。这么晚了去哪里?”
罗云净掏出证件递过去:“刚去拜访了陈兆谦先生,正要回家。”宪兵检查证件无误。那名特务探头向车内张望,手电光扫过车内。
特务见他神情坦然自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对宪兵挥挥手:“放行。”
罗云净接过证件,道了声谢,开车离开了这条路,他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正好去一趟‘沈记洋行’把东西取了。”
回国前,他通过舅舅,在沈家位于金陵的分号订购了一套德国产的精密绘图仪和一套棘轮扳手,原本约好明日去取。但此刻经历了方才的盘查,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心绪,而且进研究室也要用,提前取回也好。
信昌机械行金陵分号位于鼓楼附近一条较为繁华的街上,门面并不张扬,但厚重的花岗岩门柱和锃亮的黄铜招牌无声地彰显着其底蕴与实力。此时正门已闭,只有侧门还为预约的贵客亮着灯。”
他将车停在洋行侧门旁的巷口,熄火下车,快步走了进去。
店里值班的伙计认得这位表少爷,恭敬地引他去后仓取货。一套流程下来,大约花了七八分钟。
“砰!”
一声清晰而尖锐的枪响,仿佛就在不远处的街角炸开!紧接着又是几声更加密集的枪声!
罗云净和店伙计的脸色都瞬间一变。
“哎哟!这……这又是出什么事了!”伙计吓得赶紧探头出去张望,又立刻缩了回来。
“怕是又在抓人哦……表少爷,您快回去吧!”伙计心惊胆战地提醒道。
罗云净的心猛地一沉。西康路!那个方向…… 他立刻联想到刚才严密的盘查。
他提着东西,快步走向自己停在不远处的汽车。
四周的街道似乎因那几声枪响而变得更加寂静和诡异。他走到车旁,毫无防备地拉开车门,将手中的木箱和工具包先扔到副驾驶座上。
就在他弯腰准备坐进驾驶座时,身体猛地一僵——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腥气,混合着冰冷的夜露和尘土味,钻入了他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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