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他心里依旧没底。这封“状纸”石沉大海的可能性极大。
然而，奇迹发生了！
就在第三天下午，也就是市管队规定的最后期限那天，林卫东正硬着头皮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时，那辆漆皮斑驳的吉普车再次出现了。
还是牛队长带着那两个人。
但这一次，他们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板着脸，但少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牛队长走到铁皮柜前，干咳了一声，语气生硬却不再提拆除或罚款的事：“林卫东是吧？经过我们再次现场勘查和研究，你这个铁皮柜……暂时符合夜市管理的临时规定，可以保留。”
林卫东的心猛地一跳！强压住激动，静静听着。
“但是！”牛队长话锋一转，指着煤炉和凉茶桶（已经被没收了）的位置，“明火和自制食品饮料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是消防安全和食品卫生的红线！必须严格执行！听懂没有？”
“听懂了！领导！保证不再用明火！不再提供自制饮料！”林卫东立刻大声保证，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铁皮柜保住了！最核心的经营基础保住了！至于煤炉和凉茶，虽然可惜，但相比整体，已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牛队长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配合”，愣了一下，又板着脸交代了几句注意卫生、不得超范围经营之类的套话，便带着人上车走了。
自始至终，没提一句罚款，没提一句拆除。
吉普车喷着黑烟开远，林卫东站在原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知道，他赌赢了！那封反映情况的材料，起作用了！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显然上面有人打了招呼，让牛队长不得不收敛。
一场看似无解的危机，竟然以这种方式化解了！
虽然损失了免费凉茶这个吸引人流的好办法，但根基未损！这无疑是巨大的胜利！
当晚，赵大海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回来了，听说了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后，也是后怕不已，同时对林卫东的急智和胆魄佩服得五体投地。
“卫东！你真行！敢跑到区政府去！还真让你搞成了！”
“运气好，碰到了讲道理的领导。”林卫东心有余悸，但也充满了成就感。他再次意识到，很多时候，困难并非无法逾越，关键在于能否找到正确的方法和勇气去尝试。
经此一役，他在文化宫夜市彻底站稳了脚跟。连市管队都默许的存在，让其他摊贩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他的生意更加顺风顺水。
然而，就在林卫东以为终于可以安心积累资本，朝着租个小门面的目标稳步前进时，时代的大潮，却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再次将他卷入漩涡。
几天后，一张墨迹新鲜的大红告示，贴在了文化宫最显眼的布告栏上，引起了所有人的围观和议论。
告示的标题是：《关于我市第一百货大楼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暨公开招募内部职工的公告》。
内容大致是：为适应改革开放新形势，搞活国有商业，经上级批准，市第一百货大楼作为试点单位，将部分柜台和商品部实行内部承包经营，并面向社会（主要是返城知青、职工家属等）公开招募一批合同制营业员……
百货大楼！承包经营！公开招工！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颗颗炸弹，在人群中引爆了巨大的讨论浪潮！
百货大楼，那是全市最大、最气派的国营商店，是无数市民购物和向往的地方，里面的营业员是令人羡慕的“金饭碗”！如今，这个“金饭碗”竟然要对外招聘了？虽然只是合同制，但也足以让人疯狂！
更重要的是，“承包经营”！这意味着个人有机会承包百货大楼的柜台？虽然公告语焉不详，但其中蕴含的可能性，让无数像林卫东这样稍有头脑的个体户心跳加速！
在百货大楼里拥有一个柜台，和在自己搭的铁皮柜里做生意，无论是形象、客流、信誉度，都是天壤之别！
林卫东挤在人群里，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公告，心脏砰砰狂跳，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得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也许……也许他可以去试试？
不是去应聘营业员，而是去了解……有没有可能……**承包**一个柜台？
这个念头如此诱人，又如此遥远和不切实际。他一个毫无背景的个体户，拿什么去承包国营百货大楼的柜台？本金？关系？经验？
但是……公告上说了“公开”招募，“承包经营”……
万一呢？
时代的缝隙似乎在他眼前裂开了一道微光。
他死死盯着那张红纸，仿佛要把它看穿。
去，还是不去？
另一个现实的问题也摆在他面前：赵大海之前打听到消息，纺织厂最近有一批富余人员可能要安排“停薪留职”或者“内退”，李秀兰的名字，似乎也在初步讨论名单上……
前途未卜的机遇，和家庭即将面临的现实压力，同时摆在了他的面前。
林卫东站在喧闹的人群里，看着那张鲜艳的招工告示，感觉命运的方向盘，再次发出了沉重的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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