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填了,换个法子。爷爷看见他的手,眉头皱了起来,伸手就要夺他手里的土。李建军把爷爷的手推开:没事,快填满了。他用左手抓起土,继续往缝里塞,右手的血泡被黄土一腌,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吭声。
村民们也顾不上手上的疼了,埋头往石缝里填土。三叔公的烟袋锅子扔在一边,早就灭了;二柱子脱了衬衫,光着膀子,后背被晒得黝黑发亮;连最年轻的狗蛋,也咬着牙坚持着。坡地上只有沙沙的填土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不知过了多久,李建军感觉履带又松动了些。他喊来村民:再试试拽!这次他们找来了更粗的钢丝绳,牢牢套在驱动轮上。一二三!李建军喊着号子,和大家一起使劲。钢丝绳地绷紧,履带发出的声响,一点点从石缝里往外挪。
再加把劲!李建军感觉手心的血泡全破了,疼得钻心,但他不敢松手,死死拽着钢丝绳。就在履带快要脱离石缝的那一刻,他听见的一声,自己的手掌在钢丝绳上磨过,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滴在黄土地上,洇出小小的红圈。
出来了!二柱子大喊一声。旋耕机的履带终于从石缝里挣脱出来,虽然有些变形,但还能转动。李建军看着那台铁家伙,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爷爷走过来,拿起他的右手一看,眼泪差点掉下来。手掌上的血泡全破了,血肉模糊,混着黄土,看着触目惊心。你这孩子,就不知道疼吗?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从蓝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
四、偷偷送来的膏药
小瓷瓶是爷爷自己做的膏药。李建军小时候调皮,爬树摔破了膝盖,爷爷就用这膏药给他敷,黑乎乎的,闻着有点怪,但效果特别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子还留着。
别动。爷爷打开瓷瓶,用一根干净的小木棍挑出一点膏药,小心翼翼地抹在李建军的手掌上。膏药有点凉,接触到破了的血泡时,疼得李建军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就传来一阵清凉,把灼痛感压了下去。
这是用艾草和凡士林熬的,专治跌打损伤。爷爷一边抹一边说,动作慢却很稳,你爹走得早,我从小就教你,干活要实在,但也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李建军没说话,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手。老爷子的手上也有不少老茧,指关节有点变形,那是年轻时在地里刨食留下的印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在这片坡地,自己跟着爷爷学种玉米,不小心被锄头划了手,爷爷也是这样,用粗糙的大手给他抹药膏。
爷,对不起,让您担心了。爷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把合作社搞好,想让村里富起来,但急不得。这地就像人,得慢慢养,急了就出乱子。
村民们也围了过来,看着李建军手上的膏药,二柱子挠了挠头:建军,刚才是我太急了,不该硬拽。三叔公也说:是我考虑不周,没早点想到填土的法子。
李建军笑了笑:不怪你们,都怪我,不该把旋耕机开上这么陡的坡。他站起身,试着发动旋耕机。履带转动了几下,虽然有点卡顿,但还能正常工作。先把这半坡地翻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爷爷把瓷瓶塞进李建军口袋里:记得按时换膏药,别碰水。李建军点点头,看着爷爷拄着拐杖慢慢走下坡地,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旋耕机重新开始工作,铁犁翻起的黄土带着青草的气息。李建军坐在驾驶室里,右手虽然还疼,但心里却暖暖的。他看着坡地上忙碌的村民,看着远处爷爷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明白,这台陷进石缝的旋耕机,就像村里的日子,总会遇到坎儿,但只要大家心齐,再难的坎儿也能迈过去。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半坡地终于翻完了。金黄色的土坷垃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撒了一地的金子。李建军把旋耕机开到坡底,村民们收拾工具准备回家,每个人的手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但脸上都笑着。
二柱子拍着他的肩膀:明天我带錾子来,先把那两块石头凿了,再翻剩下的地。三叔公也说:我家有瓶好药酒,明天带来给大伙儿擦擦手。
李建军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瓷瓶,爷爷做的膏药还带着温度。他看着北坡翻好的土地,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等秋天油葵成熟的时候,这片坡地一定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而那些手掌上的血泡,将会变成最珍贵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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