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集团。
苏晨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四个字。一个以钱卫国的资本为驱动,以“白老”的更高层权力为保护伞,以王振华为代表的执行者为爪牙,裹挟了无数或主动或被动的参与者,共同分享罪恶红利的庞大利益集团。
他们为了钱,可以毁掉一条江;为了掩盖罪行,可以抹掉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清除异己,可以构陷一个前途光明的干部。
父亲当年,就是撞上了这头怪物。
苏晨的系统视野里,他能“看”到,从已经倒台的王振华身上逸散出的那些黑色气运丝线,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若有若无地,连接向城市上空某些看不见的节点。那些节点,就像一张巨大蛛网上的黏着点,阴冷而坚韧。
真相的轮廓已经清晰,但横亘在面前的,是证据的缺失和力量的悬殊。
陈启明的口述,在法律上,是孤证。失踪的林永年,生死未卜。当年的档案,恐怕早已被销毁或篡改。而那个神秘的“白老”,三十年过去,如今又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是退是升,都未可知。
“陈师傅,”苏晨看着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老人,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您把三十年的事情都说出来,对精神消耗很大,需要休息。”
陈启明茫然地抬起头,像是还没从那段黑暗的记忆里抽离出来。
“我送您回去。”苏晨站起身。
“不,不用。”陈启明连连摆手,惊慌地四下看了看,“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我明白。”苏晨点了点头,没有坚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便笺,写下了一串数字,递了过去。“这是我另一个号码,专门用来和您联系。如果有什么事,或者想起什么新的线索,打这个电话。”
陈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内侧的口袋里,动作像是在收藏一件珍宝。
“楼下那个叫刘二狗的,”苏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不会再看见他了。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出门买菜,去楼下散步。”
这不是一句安慰,而是一个陈述。
陈启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晨。那个像苍蝇一样在楼下盘踞了多年的地痞,是他日常恐惧的一部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年轻人,用什么方法能让他消失。
苏晨没有解释。他知道,事实,远比解释更有力量。这是一个小小的、可以被立刻验证的承诺,也是他与这位关键证人之间,建立信任的第一块基石。
“保重身体,陈师傅。”苏晨说。
陈启明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佝偻着背,混入了阅览室稀疏的人流中,消失在书架的尽头。
苏晨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陈启明的身影彻底不见,他才缓缓坐下。
他拿起那份《江州日报》,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上面。
一个庞大的、隐藏了三十年的利益集团。一个神秘的、代号“白老”的幕后黑手。
他现在手里的牌,少得可怜。只有一份口述,一个被水泥封死的地下室,和一本写满隐喻的日记。
如何用这些,去撬动一个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
苏晨的目光,落回报纸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则关于市里即将举办“清流文化雅集”的报道,旨在促进文化交流,邀请了许多老干部和知名企业家参加。
“清流”……“雅集”……
苏晨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个刚刚离去的、属于陈启明的灰色气运团,忽然又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号码。
苏晨立刻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陈启明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他似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我……我又想起一件事!”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了调,“非常……非常重要!”
苏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白老’……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但我记得他的声音!他……他有口音,不是我们江州本地人。还有……还有他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很特别的戒指,上面不是宝石,是……是一只狐狸!一只白色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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