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和老人的咳嗽声,一本封面已经泛黄卷边的《1989年度江州市城建局技术标兵风采录》被翻了出来。
苏晨心中一动,连忙上前帮忙。
册子不厚,纸张粗糙,印刷也很简陋。上面印着当年十几位获奖工程师的黑白照片、姓名和简介。
苏晨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
没有。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都没有任何一个姓陈的人。
“奇怪了,真没这个人?”王工也凑过来看,喃喃自语。
苏晨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几乎要以为,“陈工”这个线索,是不是也像林永年一样,早已被从这个世界上物理抹除了。
就在他准备合上册子,向众人道谢离开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册子封底的版权页上。
在“编委会成员”那一栏的末尾,印着一排比正文小了好几个字号的名字。这些通常都是些负责跑腿、校对的杂务人员。
苏晨的目光,从那排模糊的小字上一一扫过。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校对”两个字的后面,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陈启明。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锥子,瞬间刺破了所有的迷雾。
他强压住内心的狂跳,不动声色地指着那个名字,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王工,这个陈启明是谁啊?好像没在前面的标兵名单里看到。”
王工扶着老花镜,眯着眼凑过去看了半天,才“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恍然和不确定。
“陈启明……有点印象。好像……是技术科的,对,就是技术科的。挺内向的一个小伙子,不怎么爱说话,但技术好像还不错,特别是画的图,又快又标准。”
“那后来呢?”苏晨追问道。
“后来?”王工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他想了很久,才不太确定地说,“后来好像……调走了吧?对,调走了,不知道调哪儿去了。这都快三十年了,谁还记得清啊。”
“是啊是啊,我记起来了,”旁边另一个老工程师也插话进来,像是被勾起了一丝遥远的回忆,“就是那个个子不高,总爱穿一件蓝色工作服的年轻人。后来听说他身体不好,主动申请去了局里的仓库,管那些钢筋水泥去了。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大学生,跑去看仓库,这不是把人才当废柴用嘛!”
仓库!
苏-晨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一个前途光明的技术工程师,在“黑水”工程启动的关键节点,突然“身体不好”,主动申请去看仓库?
这背后隐藏的故事,不言而喻。
他拿到了全名,也知道了对方最后的去向。线索,终于接上了。
苏晨没有再多问,他怕问得太多,反而引起这些老人的怀疑。他笑着将那本《风采录》还给王工,又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离开技术专家顾问室,苏晨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向了人事科。
有了“陈启明”这个明确的名字,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人事科的办事员是个年轻女孩,看到市府办下来的人,态度很是客气。苏晨依旧用那个“违建案”的理由,声称需要核实一位已退休老同志当年的任职情况,以便出具证明。
女孩没有怀疑,在电脑系统里操作了片刻,很快就调出了一份极其简单的电子档案。
“陈启明,男,1965年生,1986年入职江州市城建局技术科,任助理工程师。1989年11月,因‘工作需要’,平调至局属物资仓库,任管理员。1998年,因‘身体原因’,办理提前退休。”
档案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荣誉,没有任何劣迹。一个人的十年青春,就被这几行冰冷的文字一笔带过。
而那个1989年11月的时间点,正是父亲在报告草稿中与“林工、陈工”沟通之后,也是“黑水”工程全面启动的时刻。
“能查到他退休时的家庭住址吗?”苏晨的声音很平静。
“可以的,”女孩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在这里。江州市,建设路,清江新村7栋402室。”
苏晨将这个地址,一个字一个字地,牢牢刻在了心里。
清江新村……
那不就是当年江州第三化工厂的家属区吗?工厂倒闭后,那里就成了一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龙蛇混杂,破败不堪。
他们不仅将他从技术核心岗位上赶走,扔去看仓库,更是在他退休后,将他安置在了那个罪恶源头的旁边。
这究竟是一种仁慈,还是一种最残忍的监视与警告?
苏晨走出城建局大楼,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去拜访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程师。
而是一个被恐惧和沉默囚禁了三十年的,活着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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