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雨水像是信号。
第二滴,第三滴……继而,千万滴冰冷的雨丝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黑网,将整座城市笼罩。
这不是普通的暴雨,雨水中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像是天空在流血。
滋啦——
地下变电站内,最后一盏顽强亮着的应急灯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黑暗,纯粹到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伴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所有电子设备在一瞬间集体失声,连司空玥那台经过特殊改造的笔记本电脑也黑了屏。
这是剥夺感官的黑暗,是“赤星载体”全面苏醒的前兆。
风暴已至。
陈三皮跪坐在被他编号为“九”的裂痕前,全身裹满了浸泡过特制药酒的绷带,竭力维持着身体的热量。
即便如此,他的体温依旧低得吓人,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白色的寒雾,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很清楚,司空玥带来的那一把“初代守门人心灰”,点燃的不仅仅是九个虚假的“灶眼”,更是引爆整座城市地下灵脉、直通里世界的导火索。
门外,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得格外清晰。
皮靴踩过积水,整齐划一,带着军人特有的节奏。
安宁局特别行动组。
司空玥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挡在陈三皮身前,但陈三皮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脚步声停在了入口处,却没有人冲进来。
片刻的死寂后,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陈先生,总指挥部失去联系,所有通讯中断。我们……是来求一个答案的。”
他们不是来抓捕,而是来求生。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隔绝中,这个曾被他们视为头号不稳定因素的男人,成了这座孤城里唯一的光源。
陈三皮没有回答。
他看向盘旋在头顶的影鸦新羽,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下达了指令。
黑色的信使无声地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他知道,老刀和他的“波段猎人”们在等这条消息。
他们那套依靠老式发电机和地下管线维系的广播网络,是这个电子末日里唯一还能发声的喉舌。
“今晚没信号,也没单。”老刀嘶哑的声音通过遍布城市角落的地下广播网,传进每一个还能接收到信号的廉价收音机里,“要是你还醒着,就去最近的路灯下蹲一会儿,手里拿点吃的——随便什么都行。”
一条没头没尾,甚至有些荒谬的指令。
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第一个响应者,是某个城中村麻将馆里彻夜不眠的赌徒。
他骂骂咧咧地抓起一把瓜子,走到巷口熄灭的路灯下,蹲了下来。
接着,是守着空荡病房的父亲,他从包里拿出女儿没吃完的半个苹果。
是写字楼里加班到绝望的程序员,他抱着一桶早已冰冷的泡面。
是失眠的家庭主妇,拎着两个早上买的馒头。
更多的人,只是空着手,学着那个样子,在冰冷的雨水中,蹲在离自己最近的、那早已失去光明的路灯基座旁。
他们嘴里反复念叨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向某个未知的存在挑衅:“我不信你能把我带走。”
短短半小时,成千上万个这样的“夜蹲点”,如同一颗颗倔强的星火,在黑暗的城市地图上被点亮。
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类剪影,竟奇迹般地连成一张巨大的、覆盖了九道裂痕投影范围的无形之网。
影鸦新羽悄然飞回,它的羽毛上沾着湿冷的雨水,也带来了一段来自“门后”的、被它艰难复述出的奇异低语:
“门后说……味道,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绝望。
这味道里,掺杂了烟火气、固执,以及一种名为“不服”的辛辣。
陈三皮干裂的嘴唇微微上扬。
他强撑着摇晃的身体,从外卖箱的夹层里,取出最后一件物事——一块核桃大小、通体漆黑的“哀悼结晶”,那是无数次死亡订单中,由死者最纯粹的不甘与愤怒凝结而成的至阴之物。
他没有犹豫,将结晶放在一块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奋力碾碎。
黑色的粉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随即,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一口黏稠的黑血咳在手心。
他将结晶粉末混入血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搓成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丸药。
这是他用无数次任务中收集的“不甘”、“愤怒”、“怀疑”,以及自己心中那仅存的“希望”,一同熬炼出的“人种丹”。
他将药丸吞入腹中。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感从丹田炸开,仿佛吞下了一块烙铁。
经脉如焚,骨骼欲裂。
他的脑海中,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现:母亲在乡下老家院子里,对着他年轻时照片的笑容;在那个雨夜,冰冷的刀锋刺入身体的触感;第一次接到死亡订单时,手机屏幕上那诡异的血色字体;还有司空玥在博物馆的灯下,第一次摘下眼镜时,那双清亮又疲惫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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