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细能结婚那天,赵思德也是这样看着钱左岸的背影傻笑,帮完忙回家,晚上就揣着手电筒出了门,大半夜才回来。
之前似乎也有一次,也是看见钱左岸往乡上走,赵思德就变得异常兴奋,一个人傻笑,然后带着手电深夜出门。
他去干嘛?钱左岸家穷得叮当响,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他闺女才多大点?
自家男人这反常的举动,像根刺一样扎在潘高洁心里,隐隐透着不祥。
她哪里知道,赵思德胸腔里正燃烧着一团扭曲的火焰,谋划着一件足以捅破天的“大事”。
傍晚,赵思德背着猪草早早回了家,潘高洁忙着生火做饭,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忧心忡忡的脸。
她瞥见赵思德又像往常一样,搬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望着暮色渐沉的村口方向,眼神空洞又似乎藏着某种焦灼和兴奋的期待。
潘高洁没敢多问,默默煮着去皮的土豆,给孩子们张罗晚饭。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饭,天刚擦黑,赵思德果然又拿起那支旧手电筒,一言不发地推开院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赵建礼像被解除了紧箍咒,立刻扔下写了一半的作业,开始在院子里撒欢。
潘高洁心力交瘁地收拾完碗筷,烧水给两个孩子洗澡。
等自己洗漱完躺到床上,疲惫的身体沉甸甸的,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赵思德看见钱左岸时,那诡异的笑容和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这反常的规律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想着想着,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狂暴的拍门声和粗野的叫骂声,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寂静的深夜!
“赵思德!你个狗日的王八犊子!给老子滚出来!!”
“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老子砸了!”
潘高洁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第一反应是赵思德又喝多了闹事,听声音不对,这是他惹事,将人家招惹到家里来了?
她慌忙披衣下床,趿拉着鞋冲到院子里。
昏暗的月光下,只见继父老赵头也已被惊醒,正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一脸惊惶地站在屋檐下。
院门外那叫骂声,嘶哑、暴怒,带着浓重的酒气,却绝不是赵思德!
“是……是钱左岸!”潘高洁听出来了,声音都在发颤。
有继父在旁,潘高洁强压着恐惧,抖着手拉开了院门的木栓。
门刚开一条缝,一股大力猛地撞来!
钱左岸像头发狂的公牛,赤红着双眼,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足有成人手臂粗、带着新鲜泥印和树皮的木棍,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他敞开的衣襟下,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臭和汗味,额角似乎还有一道擦伤的血痕,裤子也被撕开了缝,在腿上随风飘着。
“赵思德呢?那个黑了心肝、下作胚子的狗东西藏哪儿了?!”
钱左岸唾沫横飞,手中的木棍胡乱挥舞着,指向潘高洁和老赵头,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在昏暗的院子里扫视。
“想害老子?!在‘鬼见愁’那断头路上推我?还藏在石头下面!想摔死老子?!狗日的!心比蛇蝎还毒!给老子滚出来!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老子跟你姓!”
“鬼见愁”?!潘高洁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是钱左岸回去家里必经的一段险路,一面是陡峭的山壁,一面是几十米深的乱石沟!
赵思德深夜出门……看见钱左岸出去就兴奋……那几次晚归……
难道……难道他是在……是在等钱左岸,想推他下山涧?!他想……杀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潘高洁所有的疑惑,也瞬间将她打入无底冰窟!
她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看向老赵头,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切的恐惧,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钱左岸见无人应答,更是怒火攻心,认定赵思德躲了起来。
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潘高洁和老赵头,力道之大,让潘高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赤红着眼,挥舞着木棍就冲进了赵思德夫妇住的那间土屋!
“哐当!哗啦——!”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令人心悸的破碎和翻砸声!破旧的木柜被粗暴掀开,锅碗瓢盆被扫落在地摔得粉碎,单薄的被褥被扯到地上……
随后,两个小孩被惊醒,在屋里放声大哭起来……
每一声巨响,孩子的哭声,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潘高洁的心上。
那不仅仅是在砸她的家当,更是在砸碎她对这个家最后一点残存的、可悲的念想。
院墙外,已经响起了邻居被惊动的开门声和压低了的议论声。
潘高洁死死捂住嘴,屈辱和绝望的泪水无声地涌出,还是赶紧冲进屋里,将两个孩子保护起来。
完了,彻底完了!赵思德造的孽,像一盆滚烫的脏水,兜头泼在了她和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该死的赵思德,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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