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锚湾的二十四小时,是在一种压抑的近乎凝固的寂静中度过。没有慷慨激昂的誓师,只有无声而高效的准备。被选入探险队的成员——包括李振邦亲自挑选的八名最精锐的战士,以及林薇和她的两名助手——默默地检查着每一件装备,清点着每一发子弹,将有限的燃料和电池分配给最关键的设备。他们将携带队伍剩余的大部分重火力:一挺轻量化改造的95式班用机枪,两支加装了战术配件的19式自动步枪,以及仅剩的三具火箭筒和几乎所有的铝热剂手雷。食物和饮水被压缩到仅能维持三天的极限份量,更多的空间留给了弹药、爆炸物和林薇那套宝贵的便携式检测仪器。
留守的人员,由老兵王铁柱负责指挥。他们将固守断锚湾,保持通讯畅通(尽管信号在锈海中极不稳定),并祈祷着探险队能带回希望,或者至少……是明确的消息。告别是仓促而沉重的,用力拍打的肩膀,紧握的双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没有人说“等你们回来”,因为谁都知道,这或许就是永别。
拂晓时分,锈海的天际没有霞光,只有一片永恒的铅灰色。一艘经过紧急加固,加装了额外钢板和铁丝网的小型机动艇,犹如一个笨拙的钢铁甲虫,缓缓驶离了“远航者”号,悄无声息地滑入暗红色的海水之中。艇上,十一名队员全副武装,穿着简陋但经过反复检查的潜水服,脸上涂着混合了锈尘的油彩,眼神锐利而沉静。李振邦站在艇首,手持路径图的防水复印件,像是一个古老的领航员,指引着方向。林薇则紧挨着他,不断比对着手持探测器上的信号反馈与图纸的差异。
小艇沿着看似毫无规律的路径图指示航线前进,穿行在锈海迷宫般的航道中。四周是宛如史前巨兽骨架般林立的沉船残骸,扭曲的金属桅杆刺破水面,仿佛垂死者的手臂。水下,变异藻类的黑色森林随波摇曳,偶尔有迅捷的阴影一闪而过,引得战士们紧张地握紧了武器。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腥味和腐臭在这里变得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
“左转十五度,绕过那艘油轮的船头。”林薇低声道,她的声音在微型马达的嗡嗡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路径图显示,入口就在它阴影下的某个位置。”
小艇小心翼翼地绕过那艘像是小山般庞大的油轮残骸,它的船体上布满了巨大的破洞,边缘扭曲外翻,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撕裂。在油轮投下几乎隔绝了所有光线的深沉阴影中,一个极其隐蔽的入口,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
那并非想象中宏伟的闸门或通道,而是一个位于油轮基座下方,半淹没在水下的不规则裂口。裂口边缘犬牙交错,覆盖着厚厚一层颜色暗沉如铁锈的变异藤壶,以及一些散发着幽绿色磷光的苔藓。这些发光苔藓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将裂口内部映照得一片诡谲阴森。海水正缓慢地流入其中,裂口深处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只传来水流冲击岩壁或金属的空洞回响,宛如一头洪荒巨兽张开的口器,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林薇看着探测器上剧烈跳动与路径图核心标记完全吻合的信号,深吸了一口气,“水下通道。所有人,最后检查潜水装备,准备下潜。”
队员们沉默而迅速地行动着。他们携带的并非专业的深潜设备,而是由旧式军用闭路循环呼吸器基础上拼凑改装而来,可靠性存疑,但已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装备。武器用防水布紧紧包裹,沉重的弹药和工具挂在腰间。
李振邦第一个滑入水中,暗红色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刺骨的寒意即使隔着潜水服也清晰可辨。他打了个手势,队员们依次入水,最后是林薇和她的助手。小队如同一条沉默的鱼群,打开头灯,跟随着李振邦,义无反顾地游向了那道仿佛是怪兽喉咙般的入口。
一进入通道,环境骤然剧变。水流变得异常湍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将他们向内拖拽。通道内部并非光滑的管道,而是由扭曲的金属、断裂的混凝土和某种仿佛被强行融合在一起的粗糙生物基质构成,极其不稳定,不时有细小的碎石和金属碎屑从头顶剥落,在头灯的光柱中翻滚着坠入下方的黑暗。四周的墙壁上,随处可见各种变异海洋生物的残骸——有被撕碎的“蚀铁者”甲壳,有被碾成肉泥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软体组织,甚至还有一些巨大的扭曲骨骼,它们都被牢牢地镶嵌在通道壁上,仿佛成为了这恐怖通道装饰的一部分。
“保持队形!注意周围!”李振邦的声音通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但在死寂的水下却如同惊雷。
小队艰难地对抗着水流,向前推进。通道蜿蜒向下,仿佛直通地狱。黑暗像是浓稠的墨汁,只有头灯的光芒能撕开一小片区域,照出前方未知的恐怖。
突然,位于队伍中后段的一名战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只见从他侧上方一处不起眼的裂缝中,猛地窜出数条黑影!它们粗细不一,最粗的宛如成人手臂,表面呈现出一种金属与腐烂肉质混合的诡异质感,布满了闪烁着微弱电火花的黏液。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前端时而尖锐如矛,时而张开如吸盘,仿佛拥有生命的缆线,速度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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