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有为的路线选择极为刁钻,很少走明显的兽径或开阔地,总是在密林和岩石间穿梭,时而爬上陡坡,时而滑下深谷。
詹姆斯虽然伤势痊愈,但体能远未恢复到最佳状态,加上不习惯这种负重丛林行军,很快就开始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十分难受。他臀部的伤疤也在一次攀爬时被树枝刮到,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咬紧牙关,不敢抱怨,更不敢掉队。他紧紧盯着前面詹有为那看似瘦削却异常灵活稳健的背影,以及苟兽医虽然年纪不小但依旧利落的动作,心中那点因为武器低劣而产生的抱怨,渐渐被一种新的敬佩和艰难求生的现实感所取代。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行进了大约两个多小时。终于,詹有为在一处覆盖着厚厚藤蔓和灌木的石壁下停了下来。他示意两人靠近,然后极其缓慢地、用手轻轻拨开一层藤蔓,露出一个狭窄的缝隙。
“从这儿看下去。”詹有为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如同耳语。
詹姆斯和苟兽医凑过去,透过枝叶的缝隙向下望去。下方不远处,一条灰白色的土路像是一条扭曲的蛇,蜿蜒穿行在绿色的山谷之间——那就是日军的补给公路。
从这个高度和角度俯瞰,公路的大部分路段清晰可见,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却极为隐蔽。
“就在这儿等。”詹有为放下藤蔓,退回石壁下的阴影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坐下来,将步枪放在手边,“老规矩,苟兽医,你先盯着一小时!詹姆斯,你第二个!我最后。”
“要得。”苟兽医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挪到观察位,只露出一双眼睛,像猎人一样紧紧盯着下方的公路。
詹姆斯也学着样子,在苟兽医旁边坐下,但全身的肌肉依然紧绷。等待是煎熬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下方的公路毫无动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痒痒的,但他不敢抬手去擦,生怕微小的动作破坏了隐蔽。他开始真正理解“守株待兔”的含义——这需要何等的耐心和毅力。他也明白了苟兽医那句“怕你连五发都打不完”的含义——在这种伏击战中,机会可能转瞬即逝,很可能根本来不及打出几枪,战斗就已经结束,或者,根本没有目标出现。
他低头看了看放在腿上的三八式步枪,之前觉得它破旧不堪,此刻却感觉它冰冷而沉重。他回想了一下曾经接受的步兵训练要点,以及刚才观察詹有为持枪的姿态,开始默默熟悉这把枪的保险、标尺和扳机感觉。拉栓,推弹上膛,瞄准……他在心里默默重复着步骤。
寂静仍在持续,山林间的雾气似乎又开始慢慢汇聚。
詹姆斯的心跳,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从最初的紧张亢奋,变得沉静下来,他开始用一名战士而非飞行员的眼光,重新审视眼前的处境、手中的武器,以及身边这两位沉默却坚韧得如同岩石般的中国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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