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在粘稠得如同胶质般的湖水中艰难前行,每一次划桨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阻力搏斗。船桨插入湖水的瞬间,便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滞涩感,仿佛划开的不是水,而是凝固的油脂,提起时还会带下一缕缕幽绿色的水丝,缓慢地滴落回湖面。周围,那片片暗红色的发光藻类——“血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越聚越多。它们粘附在木筏边缘,发出令人不安的、如同微弱心跳般的脉动红光,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倒计时。暗红色的胶质薄膜不断尝试着向上攀爬,木筏边缘的枯木已经被腐蚀出细密的凹痕,偶尔溅上水花的衣物也传来轻微的灼烧感,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
城城和秦川拼尽全力划水,手臂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青筋如同蜿蜒的蚯蚓般凸起,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火炭,不仅要对抗湖水的阻力,还要时刻提防那粉紫色毒瘴的侵袭。尽管用湿布捂着口鼻,那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依然无孔不入,顺着呼吸道钻入肺腑,让人头晕目眩,恶心反胃。城城强忍着腿伤的剧痛,单腿支撑着身体,每一次划桨都牵动着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模糊的遗迹轮廓,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七月趴在木筏中央,一手紧紧扶着昏迷的李建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李建国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额头上还残留着之前受伤时凝结的血痂。七月另一只手不断用树枝扫落试图爬上木筏的“血藻”,树枝接触到胶质薄膜的瞬间,便传来“滋啦”的轻响,暗红色的汁液溅落在树叶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焦洞。黑子焦躁地在她身边低吠,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之间,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却又不敢靠近木筏边缘,只能对着那些不断逼近的“血藻”发出愤怒而恐惧的呜咽。
“快一点!再快一点!”七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前的景象让她几近崩溃。木筏在越来越多的“血藻”包围下,速度不但没有加快,反而因为附着物增多而变得更加迟滞。那些暗红色的藻类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吸附在木筏底部和边缘,每划动一下都显得无比艰难。她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会呼吸的血色陷阱中,死亡的阴影正在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希望。
就在这时,秦川划水的动作猛地一滞,船桨似乎碰到了水下沉重的障碍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他手臂发麻。那股触感坚硬而冰冷,完全不像是水中的植物或石头,更像是某种巨大的、腐朽的木质结构。
“下面有东西!”他惊疑不定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船桨,却感觉到水下传来一股微弱的拉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抓住船桨不放。
城城也感觉到木筏下方传来了不寻常的触碰感,那是一种断断续续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轻触,让整个木筏都微微晃动起来。他示意秦川停下划桨,两人紧张地注视着幽绿色、并不透明的湖水。空气中的甜腻气味似乎变得更加浓烈,连粉紫色的毒瘴都仿佛凝聚得更加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在木筏周围那些“血藻”散发出的、如同地狱烛光般的暗红色光芒映照下,他们隐约看到,水下似乎有一个巨大而模糊的阴影,与木筏几乎平行!那阴影轮廓庞大,形状不规则,在幽绿色的湖水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正缓缓苏醒。
那阴影缓缓上浮。
首先露出水面的,是一截扭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木质桅杆。桅杆表面布满了深褐色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血管脉络般蠕动的暗红色藻类,那些藻类比周围的同类更加粗壮,正发出比周围同类更加明亮的红光,每一次脉动都像是在汲取着这沉没之物的养分,将桅杆装点成了一根诡异的血色图腾。
紧接着,更大片的阴影浮现——那是一个船的轮廓!
一艘大约五六米长、样式古老的小型木制渔船,如同一个从湖底苏醒的亡灵,缓缓从幽绿色的湖水中升起,悬浮在离水面半米不到的深度。船身早已腐朽不堪,多处出现破损和凹陷,船板之间的缝隙里塞满了暗红色的“血藻”。整艘船都被那种暗红色的“血藻”完全包裹、覆盖,厚厚的藻类如同给它披上了一件活着的、脉动着的血色外衣,无数红光在藻类覆盖物下闪烁,将船只的轮廓勾勒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恐怖。每一次红光闪烁,都能看到藻类在缓慢蠕动,仿佛整艘船都拥有了生命,正在呼吸、生长。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透过一些藻类覆盖较薄的地方,或者船体破损的窟窿,他们看到了船的内部——那里,赫然是几具人类的骸骨!
骸骨保持着死亡时的姿态,有的蜷缩在船舱底部,骨骼相互交错,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忍受着极致的痛苦;有的趴在船沿,一只手向前伸出,指骨弯曲,像是在拼命向远处的岸边求救;还有一具骸骨靠在船尾,保持着划桨的姿势,仿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都没有放弃逃离的希望。他们的骨骼也未能幸免,被“血藻”的根系般的触须缠绕、穿透,那些细小的红色触须如同毒蛇般钻入骨骼的缝隙中,一些骨骼表面甚至也被染成了暗红色,仿佛被这些诡异的藻类当成了生长的温床和永恒的囚笼。阳光透过粉紫色的毒瘴,洒在骸骨上,折射出惨白而诡异的光芒,与暗红色的“血藻”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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