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霭像一层揉碎的棉絮,黏在哀牢山的褶皱里迟迟不肯散去。沾着露水的蕨类植物叶片在脚边轻轻颤动,水珠顺着锯齿状的边缘滚落,砸在城城的登山鞋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刚帮七月把被藤蔓勾住的背包带解开,裤兜里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短促而密集的震颤感透过布料传来,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城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这部卫星电话是雇主专门配备的联络工具,信号覆盖范围能抵达哀牢山腹地,却从未在这个时间点响起过。他下意识地捂住口袋,对前方正在检查猎枪的李建国和整理草药的秦川使了个眼色,刻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最后,直到粗壮的冷杉树将他的身影完全遮挡,才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接听键。
“滋啦——滋啦——”电流的杂音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子,顺着听筒钻进耳朵里。城城皱着眉调整了一下天线的角度,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隐约听到一个低沉而沙哑的男声穿过杂音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跨越山海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城城?能听到吗?我是老顾。”
“老顾?”城城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刻意压低声音,确保自己的话语不会被前方的同伴听见,“您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之前不是说好了,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由我主动汇报进度吗?”
电话那头的老顾似乎轻咳了一声,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还有隐约的车辆引擎轰鸣,像是在某个移动的交通工具上。“情况有变。”老顾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原本的沙哑被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取代,“我们刚刚收到卫星监测数据,哀牢山腹地的磁场出现了异常波动,与一九六五年‘寻踪’小队失联时的监测数据高度吻合。我需要确认,你现在是否已经找到李建国?”
城城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李建国正弯腰帮七月拨开挡路的荆棘,粗糙的手掌拂过带刺的枝条时,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常年与山林打交道的老人。秦川则蹲在地上,用镊子夹起一片带着黏液的藤蔓叶子,放在随身携带的标本盒里,眉头微蹙地观察着叶片上的纹路。两人都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
“找到了。”城城顿了顿,决定顺着自己昨夜在木屋中酝酿好的思路,试探对方的底细,“我们昨天就和李伯汇合了,现在正在往鬼哭坳的方向走。不过在回答您更多问题之前,我想先弄清楚一件事——老顾,您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李伯的下落这么执着,又为什么会对几十年前的‘寻踪’小队如此了解?”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均匀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证明对方仍在倾听。城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人正紧盯着某个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的画面。片刻后,老顾的声音再次响起,褪去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沉甸甸的郑重:“我知道你会有疑虑,毕竟从委托你寻找李建国开始,我确实隐瞒了太多信息。现在,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顾明远,隶属于国家植物资源保护与特殊物种研究中心,一个对外严格保密的科研单位,编号701。”老顾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被锁在保险柜里的尘封档案,“我们单位的主要任务,就是研究国内各地发现的特殊植物物种,分析它们的基因序列和生态影响,同时防范因植物变异引发的生态危机。”
“一九六五年的‘寻踪’任务,正是701所在建国后发起的第一次针对哀牢山特殊植物群落的科考行动。”顾明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悠远的意味,仿佛在讲述一段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故事,“当时我们收到了一位老猎户的口述线索,说在哀牢山深处的鬼哭坳,见过一种会散发幽蓝色光晕的花,当地人称之为‘幽冥之花’。根据猎户的描述,这种花盛开时,周围的植物会变得异常茂盛,甚至会主动缠绕靠近的动物。”
“我们立刻意识到这种植物的科研价值。”顾明远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电流的杂音似乎都无法掩盖他声音里的颤抖,“如果能破解‘幽冥之花’的基因密码,或许能找到促进农作物生长的新方法,甚至能研发出治疗植物神经紊乱的药物。于是,我们组建了以郑怀古教授为核心的‘寻踪’小队,成员包括植物学家陈远翔、地质学家王启明、护士苏婉,还有作为向导兼护卫的李建国——他当时是当地林场的护林员,对哀牢山的地形了如指掌。”
城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李建国昨夜在木屋里讲述的往事,此刻正与顾明远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更加清晰的画面。他想起李建国提到郑教授时眼中的敬佩,说起苏婉时的感激,还有提到陈远翔笔记本时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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