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两仪殿。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御书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此刻殿内的景象,却与这宁静祥和的氛围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诡异。
李世民端坐于御案之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马周、韩浩等重臣分坐两侧。他们面前,并非堆积如山的奏疏,而是摊开着一些画满奇怪符号和图形的纸张,以及几件小巧却结构精密的木质模型。
站在他们面前的“讲师”,是两位身形魁梧、气息彪悍的壮汉。他们身着龙首原特有的黑色劲装,裸露的臂膀上刺着狰狞的刺青,头发剃得极短,根根直立。这二位,正是秦哲麾下专精于“格物致用”的红棍,被临时请来这大唐帝国的权力核心授课。
一位红棍正指着黑板(一块临时架起的涂了黑漆的大木板)上用粉笔画出的杠杆示意图,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军营里特有的直来直去:
“陛下,诸位相公,看这里!这叫‘支点’,这叫‘力点’,这叫‘重点’!明白了这三点的关系,甭管多重的玩意,找准地方,一根撬棍就能给它撅起来!修路、起屋、甚至打仗撬城门,都用得上!这叫…省力!明白不?”
另一位红棍则拿着一个滑轮组模型,哗啦啦地演示着:“再看这个!一个滑轮回拉一次,只能提起一份力。但用上俺们设计的这种滑轮组,嘿!一个人就能拉起平时需要五六个人才抬得动的重物!朔州码头装卸货物,全指望它!”
李世民和几位大臣听得全神贯注,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眉头紧锁努力理解。房玄龄甚至忍不住拿起笔,在纸上尝试计算力臂长短与省力程度的关系。杜如晦则更关注这些机械在漕运和工程上的应用前景。长孙无忌看着那小小的滑轮组,眼神闪烁,不知在算计着什么。马周和韩浩更是如同饥渴的海绵,拼命吸收着这些前所未闻却又无比实用的知识。
角落里,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手中的笔几次停顿,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他看着当今天子与宰辅重臣,如同蒙童学子般,认真听两位纹身壮汉讲授“奇技淫巧”,这画面实在是…千古难遇!他艰难地斟酌着词句,试图既忠实记录,又不至于让后世读者以为他们集体中了邪。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一声清晰的禀报:“陛下,百骑司急报!”
殿内的“授课”被打断。李世民意犹未尽地抬起头:“讲。”
一名百骑司密探快步进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密函:“陛下,朔州方面转来太子殿下行动急报!”
内侍接过密函,检查后呈给李世民。
李世民展开密报,快速浏览。起初,他的眉头因“孔德圣散布谣言、煽动民意”等内容而紧紧皱起,脸上浮现出怒容:“岂有此理!食古不化,妖言惑众!竟敢如此!”
但随着他继续往下看,看到李承乾如何果断下令捉拿首犯、如何公开审理、如何条分缕析地向百姓解释新政、驳斥谣言、最终稳定民心……他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最终化为无比欣慰和畅快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李世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充满了自豪与喜悦,“好!好!干得漂亮!真乃朕的麒麟儿!”
他笑着对身旁的内侍道:“快去!立刻将此喜讯报与皇后知晓!让她也高兴高兴!承乾…承乾他真的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内侍连忙领命,小跑着出去了。
李世民又将密报递给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传阅,自己则抚着短须,笑容满面:“诸位爱卿,都看看!都看看你们家的好儿郎!遗直、杜构、叔玉、还有冲儿…嗯,都做得不错!临危不乱,处置果断,辅佐太子有功!哈哈哈!”
房玄龄和杜如晦看完密报,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欣慰与骄傲。自家儿子不仅学问见长,更能将所学用于实务,沉稳干练,这比什么都让他们老怀大慰。
长孙无忌看到自己儿子长孙冲也在立功名单之列,总算稍稍弥补了之前的些许遗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秦兄啊秦兄…”李世民摇头感叹,语气中充满了佩服与感慨,“你还真是…朕和这些孩子们的好老师啊!这‘考卷’出得好,批改得…想必他也满意!哈哈哈!”
笑过之后,李世民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杠杆滑轮图纸,又看向两位等候在一旁的红棍讲师,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诸位!”他声音高昂,充满了斗志,“都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学生,他们在外面,跟着秦兄学来的本事,已经能安邦定民,为国建功了!”
“我们这些做老子的、做老师的,岂能落后?岂能…拖了孩儿们的后腿?!”
他猛地一挥手,对两位红棍道:“两位先生!继续讲课!”
“刚才那个…杠杆三要素,还有个滑轮组省力的计算,朕还没完全明白!还有那个…你们说修路用的‘压强’与‘承载力’的关系,也仔细讲讲!”
“来来来!都坐好!继续听,继续学!”李世民率先坐正身体,如同一个最认真的学生,“太精彩了!这些学问,实乃强国富民之根本!朕…一定要弄懂!朕要让我大唐的江山,也插上这格物致用的翅膀!”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相视一笑,纷纷收敛心神,重新将目光投向黑板和模型。就连长孙无忌,也暂时抛开了心中的算计,专注起来。
两位红棍讲师咧嘴一笑,抱拳道:“是!陛下!”
他们再次拿起粉笔和模型,洪亮而直白的讲课声,再次回荡在庄严肃穆的御书房之中。
史官深吸一口气,再次提笔,继续他那“千古难遇”的记录工作,只是这一次,他的嘴角,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这位帝王的带领下,大唐最高权力核心,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如饥似渴地拥抱着一场即将改变时代的学识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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