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负手立于沙盘旁的王伦身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
“王头领,此物……此非绿林气象!”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那精密的沙盘。
“这沙盘所耗心血,所显格局,分明是割据一方、问鼎逐鹿的军国重器之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最终化作一声沉甸甸的叹息,那叹息里带着看穿真相后的无力感。
“头领所图者……何其大也!”
王伦迎着他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审视目光,眼中毫无避讳,反而闪过一丝遇到知音的激赏。
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聚义厅内回荡,带着几分狂放不羁。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所图者大’!”
他笑声骤歇,目光灼灼地盯着王进。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所求!王教头果然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王某这点不甘蛰伏的心思!”
“心忧?”王进眉头紧锁如川字,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原以为王伦虽落草为寇,但行事章法森严,气度不凡,招揽豪杰,经营根基,或许只是为求乱世自保,或是待价而沽,等着朝廷招安,搏个封妻荫子的前程,这在绿林中也不算罕见。
可眼前这穷究地理的沙盘,这雄踞天险、层层设防的狰狞关隘,这高高飘扬的“替天行道”刺目大旗……
这一切无不清晰地指向一个远超“招安”范畴的、足以震动九州的庞大图谋!这简直是……欲倾覆这赵宋乾坤!
“教头久在东京,身居禁军要职,当知庙堂之上,是何种光景?这天下黎庶,又是何种境遇?”
王伦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股洞穿世情的冷冽与沉重,将王进从思绪中拉回。
“哼!”王进猛地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隐现,仿佛被触及了内心最深的痛处与耻辱,激愤之情难以抑制地喷涌而出。
“当今天子醉心书画奇石,玩物丧志!为建那劳什子‘艮岳’,一道‘花石纲’,刮尽了东南膏血!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白骨铺路!”
“朝堂之上,蔡京、童贯、高俅、杨戬之流把持朝政,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弄得乌烟瘴气,忠良遭贬!”
“地方官吏更是如狼似虎!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变着法子敲骨吸髓!以至赤地千里,饿殍塞道!民不聊生,怨气冲天!如今四方盗匪蜂起,豪强摩拳擦掌!这大宋江山……”
他猛地顿住,后面的话如同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无力,最终化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吼。
“……早已是千疮百孔,烈火烹油!只待一粒火星,便能燎原!”
他的话语,充满了身为旧秩序一份子的愤怒与失望,却也无情地撕开了这末世将临的残酷真相。
王伦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王进所言皆在他预料之中。
待王进因激动而喘息稍定,他缓缓走到沙盘前,手指如剑,猛地点在沙盘中心那象征着东京汴梁的微缩模型之上!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聚义厅中每一个人的心头。
“教头所言,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皆是我大宋沉疴痼疾,如今已是病入膏肓,非寻常药石所能救治!”
王进沉重地点点头,眼中是洞悉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悲哀。身为武人,他何尝不痛心疾首?
然而,王伦话锋一转,如同隐藏在鞘中的利剑骤然出鞘,寒光四射!
“然教头可知,就在我们脚下这具病入膏肓的庞大躯体之外,已有饿虎环伺,利爪磨砺,那森森白牙……已然抵近喉管,随时准备撕咬?!”
“饿虎?”王进眉头紧锁,心思还沉浸在内部矛盾中,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金国!”
王伦吐出这两个字,如同两块万载寒冰狠狠砸在青石板上,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金国?”王进毕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对朝廷动向亦有所耳闻,他压下心中突兀的不安,沉吟道。
“朝廷似有遣使北上,意欲联金攻辽,共分其地……此乃驱虎吞狼之策?或可缓解北疆压力。”
“联金攻辽?驱虎吞狼?”王伦嘴角泛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嘲讽,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愚蠢可笑的笑话,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
“教头可知,就在去岁,辽金两国于‘护步答冈’那场决定国运的倾国之战,究竟是何等光景?!”
王进神情凝重,缓缓摇头,身为禁军教头,他对这等具体战况确实知之不详。
“北地战报传至东京,多为语焉不详,或被有意淡化。只知辽主耶律延禧御驾亲征,金人势弱……详情实不知晓。”
“好!那我便告诉教头,这被掩盖的‘详情’是何等惊世骇俗,足以令天下震动!”
王伦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空旷的聚义厅,带着一种穿透时空、预言未来的沉重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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