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百菊花开,江陵城青龙大殿内,十二扇雕花窗门尽开,穿堂风裹挟着城外校场飘来的淡淡硝烟味。
后主刘禅的赤舄重重踏在铺展于地的巨大羊皮舆图上,腰间玉璜与佩剑在急促的步伐中铮然相击,清越之音难掩其话语中的焦灼与决绝:
“今曹魏新败,元气大伤!正当乘此天威,挥师北进!‘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岂能坐视良机流逝?!”
殿角铜壶滴漏的滴水声,衬得这豪言愈发突兀。
角落处,姜维手中的军报“啪”地一声滑落在地,银甲反射的寒光扫过丞相座席,他脱口赞道:
“陛下此句,当铸金铭刻于武庙梁柱,以励三军!”
然而那寒光映照之处,只见丞相诸葛亮端坐如松,羽扇轻覆。
盏中清茶,几片翠叶沉浮不定。孔明目光沉静如水,声音不高却穿透殿宇:
“襄樊洪水退去,千里泽国化为泥淖,我军粮船深陷其中,犹在挣扎前行。况军械粮秣、震天雷等亟待补充。”
“相父!当年新野火海焚敌,以弱胜强的胆魄何在?!朕已加急敕令南中,增运红糖三百石!军械粮秣,必不使前线有缺!”
话音未落,那枚象征着无上军权的虎符已被他重重扣在舆图的“宛城”方位!
力道之大,震得砚台中殷红的朱砂溅起,如血珠般洒落在刚刚颁布的《北伐中原诏命》竹简上,刺目惊心。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唯有诸葛亮眉头紧锁,忧思更深:
“陛下!曹魏新败,士气受挫不假,然我克潼关、破襄樊,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前番得胜,赖震天雷之威与洪水天时,兼有出其不意之利。如今震天雷库存告罄,破潼关天险已成妄想。
司马懿非庸才,必料定我军主攻方向,必在宛城、洛阳一线!我无神雷开道,又无天灾助威,欲速克坚城,谈何容易?更可虑者,曹叡经此大败,整肃朝纲,赏罚分明,魏军上下同仇敌忾,百姓亦未离心。若贸然强攻,恐蹈……官渡之覆辙啊!”
孔明羽扇轻摇,指向襄樊:
“且襄樊新下,城垣残破,洪水肆虐后疮痍满目。若不及早修复城防,安抚流离百姓,一旦魏、吴窥得间隙,东西夹击,夺回此咽喉要地,则我北伐大军后路断绝,粮道被斩,届时进退维谷,恐有……倾覆之危!”
刘禅拂袖,目光炯炯逼视东方:
“相父多虑!朕已陈重兵于江陵,楼船如林,更许东吴稻马贸易五倍之利!孙权鼠辈,焉敢此时捋我虎须?!”
诸葛亮长叹一声,眼中是洞悉世事的深邃: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昔汉弱而魏强,吴可联汉抗魏。今日汉强而魏吴皆弱,两弱联合以抗一强,乃千年不易之存亡之道!
孙权虽非雄主,亦非昏君,其麾下周瑜、鲁肃虽逝,陆逊、诸葛恪辈,岂无远见卓识?焉知他们不会行那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之策?”
“朕《北伐诏命》已昭告天下,岂能朝令夕改,失信于军民?!”刘禅声音斩钉截铁,“拖延时日?司马懿必千方百计搜购红糖!若待其震天雷仿制成功,遍地开花,我军优势荡然无存!战机稍纵即逝,岂容踌躇?!”
他猛地站直身躯,帝王威仪沛然而生,一字一句如金铁交鸣:
实践,乃检验真理之唯一圭臬!
旨意:丞相诸葛亮、征西将军姜维、讨逆将军吴班等,统率大军六万,克日北进,攻伐宛洛!
朕亲与镇北将军黄权、安汉将军张南坐镇荆州,总揽后方!
骠骑将军赵云、前将军魏延,继续于潼关佯攻!震天雷耗尽,便以石弹、火球轰击!务必使郭淮不敢东顾!
或可遣精锐骑兵,北渡黄河,沿贺兰山麓,走九原、云中,迂回河套,直插魏国腹心!此乃奇兵,或可收奇效!”
孔明闻言,眼中忧色更浓,急谏道:
“陛下!奇袭之策,凶险万分!昔年赵武灵王为图胡地,亲易胡服,深入险境勘察地形,方有奇袭之基。今我于河套地理茫然,无人先行踏勘,大军深入不毛,迷途失道几成必然!
骑兵轻锐,然无攻城之械,若敌稍有警觉,坚壁清野,据城而守,或设伏于险隘,则此奇兵必成孤军,恐有全军覆没之虞!若陛下圣意已决……”
孔明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倒:“老臣……愿领王师,亲叩宛城!”
建兴十一年(公元233年)初冬,第一场细雪悄然飘落荆襄大地,尚未封冻的泥土在无数沉重的脚步和车轮碾压下,化作冰冷的泥泞。
蜀汉大军在襄樊城下稍事休整,未及洗尽征尘,便再次踏上了北进的征途。旌旗在刺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卷起的雪沫扑打在将士们疲惫而坚毅的脸上。
与此同时,洛阳魏宫深处,亦是乱象纷呈。魏帝曹叡强抑惊惶,连发急诏,严令司马懿、邓艾、王凌等镇守宛城前线,不惜一切代价,阻敌于国门之外!
一队队携带着重金与密信的使者,也悄然离开洛阳,再次扬帆南下,直指建业——曹叡要将唇亡齿寒的道理,诉于江东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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