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内的气氛,因为那份沉甸甸的联名陈情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帝的目光在跪地的监生和挺立的沈清弦之间逡巡,最终落回那叠厚厚的纸张上。他沉默的时间越长,王司业的脸色就越白,额角的冷汗几乎要滴下来。
“陛下!”王司业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监生们年纪尚轻,易受蛊惑……”
“王爱卿,”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忠心,朕知晓。”
只这一句,王司业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后面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脸色灰败地低下头。
皇帝又看向靖王和镇国公:“二位爱卿,拳拳之心,朕亦明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清弦身上,深邃难测:“沈卿。”
“臣在。”沈清弦微微躬身。
“监生联名为你陈情,靖王与镇国公亦为你作保。”皇帝缓缓道,“朕,姑且信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这话让萧景珩等人心头一喜。
但皇帝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下:“然,忠毅伯府旧仆指认,言之凿凿。你之身份,终究存疑。若就此揭过,难以服众,亦有损国子监清誉。”
皇帝略一沉吟,做出了决断:“即日起,沈清弦暂卸国子监博士一职,仍居监内,无旨不得擅离。待猎场刺杀与忠毅伯旧案查明,再行论处。”
“退朝!”
旨意一下,尘埃落定。
没有下狱,但“暂卸职务”、“无旨不得擅离”,等同于坐实了“身份存疑”,将她圈禁在了国子监这片方寸之地。
王司业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没达到最理想的效果,但至少将沈清弦赶下了博士之位,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半。
萧景珩急了,还想说什么,却被靖王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谢允之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目前形势下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了。
沈清弦面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她躬身行礼:“臣,领旨谢恩。”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鱼贯而出。
萧景珩几人立刻围到沈清弦身边。
“博士!”萧景珩拄着拐杖,急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沈清弦看着眼前这几张写满担忧的年轻面孔,目光在他们脸上缓缓扫过,最终,对着他们,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沈清弦,多谢诸位。”
这一礼,和她认真的道谢,让几个年轻人都愣住了。
他们习惯了她的冰冷和疏离,何曾见过她如此郑重的姿态?
萧景珩更是手足无措,连忙摆手:“不、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啊博士,”赵无咎也红着脸道,“我们相信您!”
林婉儿看着沈清弦,眼神复杂,低声道:“博士,之前……是婉儿误会您了。”
沈清弦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谢允之开口道:“博士,虽暂时卸职,但您仍在监内。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陆沉舟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沈清弦看着他们,冰封的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她点了点头:“嗯。”
回到国子监,消息早已传开。
那些签了名的监生,看到沈清弦回来,眼神都有些复杂,有同情,有担忧,也有一丝如释重负。而那些之前疏远她的,此刻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仿佛她是什么瘟疫。
沈清弦对此视若无睹,径直回到了她那座僻静的小院。
院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和议论。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闭上眼。
今日金殿之上,惊心动魄,几经反转。联名上书带来的震动,犹在心头。
她以为她会一直是一个人。
却没想到,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是这群她曾经严厉管教、甚至“得罪”过的纨绔少年,用他们最赤诚的方式,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份联名书,那些坚定的话语,此刻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她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看着角落里那丛在无人打理下依旧顽强生长的野草。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她素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暂时的平静。
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更汹涌的暗流。
王司业不会善罢甘休,忠毅伯府的旧案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还有那枚指向不明的令牌,以及太子莫测的态度……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睁开眼,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禁足?
或许,这正是她需要的时机。
有些账,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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