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落下的声音好像还响在耳边。
萧景珩摊着血肉模糊的右手,僵在原地。掌心的剧痛一阵阵往脑子里冲,可更难受的是脸上火辣辣的疼——众目睽睽之下,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讲堂里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萧景珩,更不敢看那柄被监丞哆哆嗦嗦捧走的玄铁戒尺。
陆沉舟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冲过去,想扶他,又不知道从哪下手。
“萧景珩……”他嗓子发干。
萧景珩猛地甩开他,赤红的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滚开!”
他不要人扶!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桌子,一步步往外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混着掌心的血,滴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的印子。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拦。
看着他踉跄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讲堂里的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长长舒了口气,互相交换着惊魂未定的眼神。
真打了……
连世子都照打不误……
这女阎王,是来真的!
萧景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斋舍的。
关上门,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右手,胸口剧烈起伏。
疼,钻心地疼。
可比起疼,更多的是屈辱,是愤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那女人冰冷的眼神,那柄沉重的玄铁戒尺,还有她说的那句话——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猛地用左手捶了下地面,牵动了右手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沈清弦!你给小爷我等着!
陆沉舟和谢允之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萧景珩瘫坐在地上,右手垂着,血糊糊一片,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却凶狠得像要杀人。
“你……”陆沉舟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眉头拧成了疙瘩,“我去找大夫!”
“不准去!”萧景珩低吼,“小爷我死不了!”
他不要让人知道他这么狼狈!尤其是让那女人知道!
谢允之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先止血。”
这是谢家秘制的伤药,效果极好。
萧景珩没拒绝,任由谢允之帮他清理伤口,上药。药粉撒在伤口上,刺痛让他肌肉猛地绷紧,但他死死咬着牙,没哼一声。
“她真敢下手……”陆沉舟看着那伤口,语气复杂。十成十的力道,一点没留情。
“杀鸡儆猴。”谢允之包扎的动作很稳,声音低沉,“我们,就是那只‘猴’。”
萧景珩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小爷我不是鸡!”
“有区别吗?”谢允之看他一眼,“在她眼里,没什么区别。”
萧景珩噎住,胸口堵得厉害。
是啊,没什么区别。管你是世子还是公爷,犯了规,照打不误。
“这口气,你就这么咽了?”陆沉舟闷声问。他看着萧景珩的手,自己拳头也捏得咯咯响。
“不然呢?!”萧景珩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又打不过!闹又闹不赢!连我父王的名头都不管用!还能怎么办?”
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以往无往不利的身份、权势,在那女人和她手里的玄铁戒尺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萧景珩挨打的事,像阵风一样刮遍了国子监。
连着好几天,监内风气为之一肃。
迟到的没了,喧哗的少了,连走路都规矩了许多。看到沈清弦,更是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那柄玄铁戒尺,像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萧景珩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右手疼得他夜里睡不着,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每次换药,看着那狰狞的伤口,他就把沈清弦从头到脚骂一遍。
可骂着骂着,脑子里就会冒出她拿着戒尺,面无表情的样子。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呸!
这天夜里,萧景珩又被疼醒了。
他烦躁地坐起来,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心里空落落的。
突然,窗棂被人极轻地叩了三下。
他警觉地抬头:“谁?”
外面没人回答,只有一个小布包从窗缝里塞了进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萧景珩忍着疼,走过去捡起来。
布包入手微凉,带着点淡淡的药香。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个更小巧的白玉瓷瓶,瓶身没有任何标记,只贴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
外用。
字迹清峻,力透纸背。
萧景珩盯着那两个字,瞳孔猛地一缩。
这字……他认得!
是沈清弦的字!
她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萧景珩气得想把这破瓶子扔出去,可手举到一半,又停住了。
掌心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他盯着那瓶子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咬着牙,拧开了瓶塞。
一股清冽沁凉的药香弥漫开来,和他之前用的金疮药味道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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