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深夜的死寂被一阵仓皇的脚步声踏碎。
一名通讯参谋冲进作战室，他的军帽歪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里死死攥着一份电报。
那张薄薄的纸，在他的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将军！”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宫崎周一从行军床上猛地坐起，一把夺过电报。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剧烈收缩。
“不……不可能！”
宫崎周一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电文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刺入他的神经。
太原机场。
大日本帝国在华北最大的航空枢纽……没了。
石原莞尔背对众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举着望远镜，眺望着西南方的天际线。
那里除了沉沉的夜色，什么也没有。
但他知道，在数百公里之外，一场焚天烈焰，正在将帝国的天空烧出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巨大窟窿。
“念。”
石原莞尔没有回头，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
通讯参谋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用浸满冷汗的颤音，读出那份来自太原守备司令部的绝命电文。
“……零时三十分，不明身份之敌强行突入机场。”
“……敌军装备‘变色龙’作战服，与环境融为一体，肉眼无法识别，常规火力无法锁定。”
“……其爆破物威力超出理解范畴，高聚能穿透性炸药……燃料库殉爆，火势已吞没一切……”
“……指挥塔于五分钟内失守，机场通讯彻底瘫痪……”
“……跑道、机库、维修厂……全毁……”
“……我部伤亡……无法统计……敌人……敌人像来自地狱的鬼魂……来无影，去无踪……”
电文的最后，是太原守备司令官近乎崩溃的嘶吼。
“华北的天空……瞎了！”
作战室内，落针可闻。
宫崎周一的脸庞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一个机场，数千名守军，一道您亲自布置的陷阱……怎么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
那个陷阱，是石原将军的得意之作。
用整个机场做诱饵，围杀那支幽灵般的八路军特种部队。
结果，诱饵被对方连骨头带渣滓吞得一干二净，猎人却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抓到。
“宫崎君。”
石原莞尔终于放下了望远镜，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惊怒，反而是一种解剖学者发现完美标本时的，那种专注到极致的狂热。
“你不明白吗？”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
他拿起了代表太原机场的那个精致模型。
然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这不是战术的失败。”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愉悦。
“这是……时代的碾压。”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过，依次点过几个被血红色标记的区域。
黑风谷。
娘子关。
以及此刻已化为一片焦土的太原。
“能主动追踪热源，打下飞机的‘追火’。”
“能隔着五十公里，将兵工厂从地图上抹去的‘铁犁’。”
“还有这支能从数千人合围中从容脱身，顺手屠戮一座甲种航空基地的‘龙牙’。”
石原莞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高级参谋，一股无形的冰冷攫住了在场所有人。
“我们面对的，不是一支装备了西方武器的游击队。”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活生生的战争怪物。”
“它正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一件一件，拆掉我们帝国这部精密战争机器的所有零件。”
他停顿了一下，拿起一份关于“龙牙”撤退路线的分析报告。
“他们像幽灵一样突破了我们三道封锁线，顺手拔掉了一个重机枪阵地，然后……凭空消失在了太行山脉的褶皱里。”
“机动性、火力精度、爆破技术、单兵作战意志……宫崎君，你告诉我，这是人类的军队能做到的事情吗？”
宫崎周一喉咙干涩，无言以对。
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在嘲讽着他引以为傲的军事常识。
“囚笼政策，在失去制空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破产了。”石原莞尔冷酷地宣判。
“我们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还谈什么包围？谈什么分割？”
他走到墙边的巨幅地图前，目光不再聚焦于那些军事据点。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代表着村庄、河流和农田的标记上。
那是根据地的“民生”。
是独立一师这棵怪树赖以生存的土壤。
“既然我们无法在技术上战胜它，无法在战术上围堵它……”
石原莞尔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到极致的弧度。
“那就换一种玩法。”
他拿起红蓝铅笔，没有在地图上画任何代表进攻的箭头。
而是在独立一师根据地的外围，画了一个巨大而粗糙的，血红色的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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