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刚踏出养心殿的门槛,晚风裹着刺骨寒意扑在脸上,世兰方才强撑的笑意瞬间散得干净。墨色天幕压得极低,一轮残月隐在云层后,漏下几缕惨淡清辉,映得院角残缺的垂柳愈发萧索。枝条光秃地扫过夜色,风声飒飒如泣,卷着阶前点点落红,在青石板上辗转翻滚,终是被碾作泥尘,没了半分往日艳色。
苏培盛正领着徒弟小诚子和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往偏殿去,远远见了世兰的身影,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声音拿捏得恭敬又妥帖:“贵妃娘娘小心慢走,夜露重,仔细脚下滑。”他抬眼瞥见世兰脸色泛白,眼底掠过一丝察言观色的谨慎,顿了顿又补充道,“奴才这就去给旻贵人传旨,今夜皇上已然翻了她的牌子。说起来,旻贵人能得晋封,还得多谢贵妃娘娘平日里的提点与照拂呢,不然哪有这般好福气。”
世兰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珠花,指尖划过微凉的珠玉,脸上重新漾开一抹慵懒的笑意,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毫不在意:“苏公公说笑了。旻贵人心地纯善,性子又温婉,这般好模样、好品性,自然该有好报,皇上看重也是应当的。”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衬着阶前碾落的落红,竟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凉寂。
世兰望着那随风飘零的残红,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绣帕,锦缎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她曾是御花园中最艳的那枝芍药,如今倒不如这阶前落红,连被风眷顾的资格都快没了。皇上的恩宠,原也和这月色般,凉薄得很。
苏培盛这话像根刺,扎得年世兰心头更冷。待苏培盛走远,她攥紧了袖中的锦帕,对着养心殿的方向,压低声音啐了句:“登徒子!”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恨意。他前脚还想着将她妹妹纳入后宫,后脚便转头翻了恩人绵舒的牌子,这般凉薄寡情,哪里有半分帝王的重情,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昏君!
她越想越气,指尖几乎要将锦帕绞碎,又咬牙补了句:“太后孝期还没满,就急着寻欢纳妾,连半分哀思都没有,真是令人作呕!”这话里的鄙夷与厌恶,比寒夜的风还要冷冽。
深吸一口气,年世兰将眼底的戾气压回去,转身往翊坤宫的方向走。夜色渐浓,宫灯的光晕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她只觉得这皇宫的路,比浣衣局的寒冰地,还要冷得刺骨。
这富丽堂皇的牢笼里,连最基本的人情与规矩,都被皇权与私欲碾得粉碎。
方才在养心殿强撑的温婉从容,早被夜风刮得片甲不留,只剩眼底翻涌的戾色与深入骨髓的疲惫。这皇宫金瓦红墙,看着富丽堂皇,实则是座密不透风的吃人牢笼,进来的人要么磨平棱角苟活,要么撞得头破血流。
年家荣光曾系于她一身,当年兄长在外征战,她在深宫为家族筹谋,多年来如履薄冰,早已把真心裹上层层硬壳,只剩逢迎算计的本能。可当看见妹妹世芍那张尚带稚气、不染尘俗的脸,心底那点早已冷却的执念忽然复燃。
可她偏要再争一争,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哪怕要赌上残余的恩宠与年家最后的体面,哪怕只有一线微光,也要把人护在身后。这牢笼困住她一个年家女儿就够了,不能让世芍再重蹈她的覆辙,困死在这无休无止的宫闱算计里,让年家再添一段身不由己的悲歌。
终于踱到翊坤宫正殿门口,殿内暖黄烛火顺着窗棂的雕花漫出来,淌在门上的八重宝相花纹上。层层叠叠的花瓣被光晕染得温润,繁复华美里透着几分孤冷的精致,反倒将周遭的夜色衬得愈发沉凝,连晚风都似凝在了原地,凉得刺骨。
年世兰驻步片刻,深吸一口带着夜露的寒气,抬手重重揉了揉眉心,指腹碾过紧绷的肌肤,试图将眼底翻涌的戾色与疲惫一并压下去。指尖微凉的触感稍缓了心头的滞闷,她才缓缓解开攥紧的拳,推门而入。
世兰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翊坤宫正殿,甫一进入便见世芍起身相迎:“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我方才已经把胧月哄睡着了,她一直吵着要额娘抱呢……还有弘晟也被乳母们照料得很好。”
世兰见胧月在床上睡得酣甜,努力挤出笑:“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睡吧,有颂芝看护我很放心……你随我去润央轩看看馨嫔吧。”
润央轩里静得很,只余下殿角自鸣钟的滴答声。安陵容正歪在软榻上翻书,手边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枣茶——她如今便是这翊坤宫的“馨嫔”,一个被皇帝重新赐封、安置在年世兰羽翼下的旧人。她听见脚步声,抬眸望去,见是年世兰与世芍,便缓缓放下书卷,起身行礼:“贵妃娘娘,世芍姑娘。”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虚弱,她目光落在年世兰紧攥锦帕的手上。
馨嫔顿了顿,缓声起身,取过一旁的暖炉递到她手边,指尖避开她的力道,只轻轻拢了拢她散在肩头的披风:“姐姐脸色极差,眼底还带着倦意,可是养心殿那边受了委屈、不顺心?”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体恤,“若是心里闷,不妨和我说说话,左右这翊坤宫只有你我,我听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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