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没坐,只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的夜色,窗棂外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晃着,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方才在养心殿,皇上松了口,允世芍在翊坤宫多养些时日。”世芍刚要松气,却听她话锋一转,“可他也说了,断不会让你嫁去民间,只想着把你也留在宫里。”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妖冶的讽刺,“他还称咱们是‘世间双姝’,实在不能埋没了——本宫倒觉得,他哪里是惜才,分明是拿咱们姐妹,比作那南唐大小周后,想把咱们都拢在身边,好满足他那点帝王风流的念想罢了!”
话音未落,安陵容已悄然走到她身侧,轻轻将那碗姜枣茶递过去:“姐姐何必动气?皇上终究是念旧情的。我如今能回宫,全赖姐姐照拂,又赐封‘馨嫔’,让我有个安身之所,已是意外之恩。”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波流转间,似笑非笑里藏着洞若观火的清明:“再说,果亲王安然归来的消息,如今满宫皆知。方才养心殿夜宴,隐福晋怕是要欢喜得疯了吧?”
她语气轻快,却字字精准,像不经意间道破世情:“数年孤灯守候,终得良人归,连皇上都亲赐金册金印,扶正为嫡福晋。这般‘圆满’,是多少人耗尽青春都求不来的——守得住寂寞,便等得到归人;心无旁骛,反倒能得偿所愿。”
那“圆满”二字被她轻描淡写说出,却像细针,精准扎在年世兰心口最软的地方。
年世兰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带着隐忍的戾气:“你提她作甚?”
安陵容却不惧,只低头轻吹茶面,茶汤泛起细碎涟漪,映得她眼底一片平静无波。她柔声道:“姐姐何必动怒?我不过是借旁人的事,说句实在话。”
抬眸时,她眼神清澈得不含半分杂质,却直刺人心:“姐姐聪慧一世,难道真看不透?帝王之心从不属于任何人,宫墙之内,从来没有‘圆满’,只有‘取舍’。玉隐取舍了宫闱繁华,守得一人归;而有些人,取舍了真心,谋尽权势,到最后,不过是困在这金瓦红墙里,作茧自缚罢了。”
殿内骤然死寂。自鸣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年世兰心上,将那层自欺欺人的薄壳,敲得摇摇欲坠。
世芍悄悄退至一旁,心头一紧——她听懂了。安陵容不是在说玉隐,也不是在说允礼,她是在说年世兰,说她自己,说这宫里所有被权力与情感反复碾压的女子。
年世兰站在窗前,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望着窗外那株枯槐,风声呜咽,仿佛在应和她心底的冷笑。
是啊,玉隐守得云开,允礼归来,一家团圆。可她呢?她年家为皇上筹谋半生,助他夺嫡、稳位,换来的却是“世间双姝”的轻佻评语,和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金笼。
而安陵容,这个曾与她争斗半生、如今却以“馨嫔”身份蛰伏于她羽翼之下的女人,竟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冷酷的真相。
安陵容轻轻啜了口茶,眸光微闪。她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
润央轩内,烛火如豆,摇曳不定,映得四壁影影绰绰,仿佛无数暗魂在窥视。自鸣钟的滴答声,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人心上,又像是倒数着某种不可挽回的宿命。
世芍却忽然抬了头,脸色虽仍发白,如新雪覆在青石阶上,透着几分病态的冷意,可那双眸子,却渐渐亮了起来,像沉在深水里的星子,终于被风掀开了浮萍。带着凄惨如月的笑容,她攥着衣角的手,指节终究缓缓松开,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清冽,带着几分故作镇定的清晰,却字字如珠落玉盘:
“姐姐,若留在宫里能护着年家,能帮衬你,我……我愿意。”
她顿了顿,喉头微动,像是咽下了一生的委屈与不甘,再开口时,竟多了几分决然:“管他是把咱们比作谁,什么大小周后,什么世间双姝,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只要能有用处,我不在乎这些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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