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的风暴如同狂暴的巨神,在肆虐了三天三夜后终于耗尽了它的淫威,拖着浑浊的雨幕和低沉的闷雷,不甘地向着西天退去。被反复蹂躏的海面,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满是皱纹的铅灰色盘子,依旧不安地涌动着,却不再是毁天灭地的姿态。几缕惨淡的阳光,如同生锈的利剑,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洒落在“伏波号”伤痕累累的钢铁舰艏和明轮叶上,反射出冰冷而疲惫的光泽。
甲板上,水兵们沉默地清理着狼藉。断裂的缆绳、被巨浪撕裂的木桶碎片、扭曲变形的金属部件散落各处。海水浸泡过的甲板散发着浓重的咸腥和铁锈味。幸存者们靠坐在舷墙边,有的在笨拙地包扎着被浪头卷走前侥幸抓住绳索而磨烂的手掌,有的则只是望着远方依旧阴沉的天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的一部分也随着风暴一起被大海吞噬了。巨大的“辟浪”锅炉在轮机舱深处发出低沉而稳定的轰鸣,如同这艘巨舰疲惫却依然强劲的心跳,在劫后余生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和令人心安。
舰桥指挥室内,气氛同样凝重。海图桌上,那份墨迹淋漓的损失报告触目惊心。“镇海号”舰艏巨大的裂缝虽经紧急损管封闭,但航速骤降三成,如同跛足的巨人,只能由友舰拖曳航行;“丰泽号”补给舰底舱灌入的海水几乎淹没了所有储备的稻米和部分珍贵的医用酒精,面临着断炊和医疗物资短缺的双重危机;人员伤亡的数字更是冰冷刺骨——二十七名水兵和三名工匠的名字被永远划掉,他们被刻在了船体冰冷的龙骨上,也刻在了幸存者惊悸未定的心里。更糟的是,风暴彻底扰乱了舰队的航向和定位,天文定位仪在连日阴云下无法校准,领航官只能凭借残存的海图和模糊的航迹估算,舰队可能已偏离既定航道数百里之遥,迷失在赤道以南这片完全陌生的深蓝迷宫之中。
“粮食…还能支撑多久?”鲁肃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沙哑,他背对着众人,目光透过厚厚的水晶观察窗,投向那片刚被蹂躏过、依旧充满恶意的墨蓝色大海。
“省着点,最多十五天。”负责后勤的军需官面如死灰,声音干涩。“淡水…更紧张,蒸馏工坊全力运转,也仅够维持基本饮用十一天。”蒸馏铜管在风暴中多处渗漏,修复需要时间和材料,而这两样都极度匮乏。
“十五天…十一天…” 陆逊一拳砸在海图桌上,震得黄铜尺规嗡嗡作响,他脸上被飞溅的木片划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丝,“必须立刻找到陆地!补充淡水!否则……”他没说下去,但舰桥内所有人都感到了那无声的绝望——他们将会成为这片无垠蓝海上缓慢漂移的铁棺材。
“不是找到了吗?”一个清冷而带着一丝奇特洞察力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貂蝉(柳烟)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阴影与舷窗透入光线的交界处。她并未穿着戎装,依旧是素雅的深色衣裙,仿佛风暴的狂暴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唯有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深处,残留着对自然伟力的敬畏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她手中并无那份沉重的损失报告,只有一张看似寻常的、用细绳捆扎的桑皮纸卷。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何意?”鲁肃猛地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貂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海图桌前。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桑皮纸卷上的细绳,让纸卷在海图那被墨迹和汗渍模糊了的区域上方缓缓展开。纸上的内容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线条简洁却充满韵律感的图案——是舞蹈的图谱!?几个看似随意的舞姿动作被连贯地勾勒出来,旁边标注着细微的记号。
“风暴来临前三日,”貂蝉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如同琴弦拨动,“我在观察南洋风暴云常见走向时,发现那些老水手口述的‘黑水墙’来临前的征兆,与一种名为‘惊涛引’的古舞中描绘的天地气韵流转的态势,有着惊人的暗合。”她冰凉的指尖在海图边缘迅速划过一条弧线,指向一片风暴前舰队东侧、此刻被标注为未知的区域。“‘惊涛引’第三式‘海蛇怒’,舞者需急速旋转后骤然顿挫,眼神凝望东北——那顿挫之感,便如风暴前锋撞上陆地屏障后能量回卷!风暴中心,或曾在东北方向遭遇过巨大阻力!”
舰桥内一片寂静。星象官、航海官们面面相觑,这理论闻所未闻!将舞蹈的姿态与天地气象关联?
“荒谬!”一位资深的老领航员忍不住出声反驳,“舞姿岂能指天路?海图之上,岂容儿戏!”
陆逊的眉头也深深锁起,眼神锐利地盯着貂蝉:“仅凭臆测?可有佐证?”
貂蝉并未直接争辩,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桑皮纸舞谱旁一个不起眼的符号上——那是个用极细墨笔勾勒的、形似蜷缩蜗牛的小图。“这是‘听风’。”她解释道,“在舞谱中代表静默观察,感知气流最细微的扰动。风暴最猛烈时,我在舱内,并非完全隔绝。我能感觉到,巨浪拍击船体的回音,在东北方位时最为沉闷短促,如同击打在坚实的壁垒之上;而在西南方位,则拖曳绵长,如同投入无底深渊。参照此舞谱节奏,东北方向的‘壁垒感’,更符合‘海蛇怒’所喻示的……近陆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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