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凤淡淡道:“将簿子呈上来。”
侍从接过贾谧和荀苍的奏本,恭敬递入珠帘之后。
太后贾凤先翻看贾谧的上计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显然十分满意。待她展开荀苍那本账册时,眉头不由紧皱。
“荀卿年逾古稀,仍不辞辛劳,亲自核验,实乃国之栋梁。”贾凤道。
“太后圣明。”荀苍深深一揖。
不料,贾凤话锋一转:“不过,朝堂议事,讲究的是证据确凿。荀爱卿的奏本既然与贾卿的勘验结果有出入,何不当众宣读,请诸位爱卿一同参详。”
太后示意身旁的男宠高子微。
高子微捧起荀苍的奏本,朗声宣读:
臣奉旨巡视景国各州,遍历豫、兖、青、徐诸州,所见民生凋敝,吏治腐败,今据实陈奏,伏乞圣鉴。太平州郡,如颍川、陈留、彭城等地,斗米百文,市井萧条。更有官仓虚报存粮十万石,实则霉烂过半,商贾囤积居奇,民户十室九空,树皮草根掘尽。
南方各州士绅与郡守勾结,大肆兼并土地,已成常态……战乱之地,如西京附近州县,自祭祀‘蛊神’以来,粮道断绝,大旱后又起大疫,官府不施药,反以关城封锁,焚村以绝瘟,幸存者聚集,又名乞活军,在西北一带作乱。
蛊神祭,如荆州一带:去岁四月,征“祭童“八百,言称自愿,抽签选取,实则为强掠贫家子女……临淄等地,祭祀蛊神后依旧是大旱不停,麦苗尺许,枯焦若燎,本年几乎是颗粒无收。
伏请陛下:罢淫祀、释童俘、惩贪官、速赈济。”
荀苍叹道:“朝堂诸公所贺盛世,老臣不敢苟同,只得唯以死谏!”
铜漏滴答,殿内死寂。
贾谧侧首看向六曹侍郎:“荀老说的可是真的?”
六曹侍郎出列,伏地高呼:“回太后,各州上计簿皆经我等复核,绝无虚报!所谓‘饿殍遍地’‘强征祭童’,只是小部分地区。荀司主所言夸大,纯属危言耸听之词!”
贾谧满意颔首,目光又转向风信堂司长澹台尘:“澹台大人,你亲自核验过各州,荀老所言可有依据?”
澹台尘道:“荀司主所记确有其事。”
贾谧眯起眼:“哦?”
澹台尘额头沁汗,急忙补充:“但仅是局部所见,不可一概而论!譬如颍川粮价虽高,可洛阳、长安等地米价平稳;荆州祭童一事,也仅是少数巫祝借机敛财,非朝廷本意。”
“澹台尘!!”
荀苍怒喝一声:“你随老夫亲赴各州,亲眼所见饿殍塞道、孩童被掳,如今竟敢朝堂改口!”
澹台尘叹口气,目光看向丞相司马威。
丞相司马威缓步出列:“朝堂议事,何必动怒?荀司主忠直,澹台司长谨慎,皆是为国考量。不如这样,由老夫再遣钦差核查,若真有贪腐害民之事,严惩不贷,也好还天下一个明白。”
贾凤在帘后:“丞相老成谋国,就依此议。”
贾谧道:“臣推荐六曹各出一人,去各州巡视。”
司马威道:“老臣推荐祝夜山为钦差,巡视各州。”
贾凤没有表态,只是说再议。
荀苍扫过满朝朱紫,皆为党争之人。
澹台尘受到胁迫、司马威和稀泥,连顾九方也不愿为他说句公道话。而那柳玄霰更是唇角噙着笑,像在观赏一出猴戏。
荀苍仰头,见憨傻的皇帝,如木头般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喉中迸出三声惨笑,拐杖松手,老躯栽倒,官帽滚落,散开满头乱发。
贾谧道:“荀司主老了,老了。”
贾凤道:“来人,扶荀卿去太医院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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