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道尽头的幽潭泛着青灰，水面浮着细碎磷光，黑色石碑就悬在潭心，表面铭文如活物般蠕动——仔细看时，那些扭曲的笔画竟是由无数半透明的魂影拼成，每张脸都在无声张合，像在重复某种临终的呐喊。
喵呜——！团绒突然从苏璃怀里窜起，全身毛发炸成蓬松的雪球，肉垫死死抠住她肩头的护甲，尾尖不住颤抖，它在吃梦！
阿璃你听，每个人都在重复死一次......被毒酒呛到咳血、被机关刺穿心脏、被活埋时指甲抠进棺板......小猫的声音带着幼兽特有的软嫩，此刻却泛着哭腔，他们的梦黏在碑上，像被糖黏住的蝴蝶。
苏璃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摸向腰间图鉴，羊皮封皮烫得惊人，灵宠们的意识在识海翻涌——阿幽的灯焰里裹着焦躁，小烬的狐尾扫过她耳尖时带着灼意，连最迟钝的团绒都在往她颈窝钻。
她抬眼望向石碑，瞳孔忽然微缩——那些由魂影拼成的铭文，流转轨迹竟与图鉴首页的暗纹一模一样！
小烬。她压着喉间翻涌的血气，用幻阵护住我们的神识。
赤狐低啸一声，九条狐尾同时炸开，橙红狐火如雾弥漫，在众人周围凝成半透明的屏障。
苏璃能感觉到那屏障像层温热的膜，将碑面传来的牵引感隔绝在外。
她深吸一口气，踩着白骨铺就的浮桥向前，阿幽叼着安魂灯紧随其后，灯焰随着靠近石碑的动作忽明忽暗，照出潭底密密麻麻的骸骨——全是守碑人的模样。
三丈，两丈，一丈。
当苏璃的靴尖即将踏上潭心浮石时，黑色石碑突然发出的轻响。
碑面裂开一道竖瞳般的缝隙，暗红光芒从缝中渗出，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像锈了的齿轮：检测到守碑人血脉纯度99.7%，启动第九轮回补录程序。
潭水骤然翻涌！
三十六道半透明虚影自水中升起，每一道都是苏璃母亲的模样——有十四五岁扎着双髻的，有二十余岁抱着襁褓的，有三十岁眼角带泪的，最年长的那道，眼角爬满细纹，与苏璃记忆中临终前的母亲重合。
轮回井！怨魄七号的铜铃坠地，他踉跄后退两步，喉结剧烈滚动，我师父说过，最狠的炼魂阵是把活人魂撕成碎片，每世轮回抽一点精魄养阵......这些是你母亲的轮回残魂！
苏璃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些虚影被无形绳索拉扯着靠近碑缝，望着最年长的那道虚影在挣扎中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那是她记忆里，母亲在雪夜替她捂热手炉时的眼神。
璃儿......虚影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浸在水里的银铃，快毁掉左下方的承愿柱......那是维系轮回的锚点......图鉴......是你父亲用命从碑上偷出来的......
话音未落，虚影的脖颈便被无形之手攥住，整道魂体开始透明化，像被吸进了黑洞。
苏璃的眼眶瞬间通红，她扯下腰间玉佩狠狠砸向碑眼！
那枚龙纹玉在半空震颤着发出龙吟，撞在碑缝的刹那，竟引动所有虚影同时转头——她们的嘴型都在重复同一句话：璃儿，跑。
苏璃的笑声带着血腥气，我跑了，谁替你们撕开这鬼阵？她转身看向小烬，眼底蓝光暴涨，幻象遮屏，掩护我突进！赤狐甩尾喷出大片雾状狐火，将众人身影搅成模糊的重影；怨魄七号捡起铜铃，手腕猛抖，声里裹着裂帛般的乱魂波，震得碑面铭文出现短暂的混乱。
阿幽！苏璃低喝。
灯笼犬突然仰天长啸，原本幽蓝的灯焰地涨至三尺，淡金光芒从它双目中喷薄而出——额间，一只竖立的金色瞳孔缓缓睁开，瞳孔里流转着破妄的光纹！
阿幽扑向左下方的承愿柱，獠牙精准咬穿石柱基座的符文锁链，声里，锁链崩裂的火星溅了它一脸。
整根承愿柱轰然断裂！
归藏府剧烈震颤，顶层碑林的镇魂碑纷纷炸裂，中层水晶棺中的守碑人同时睁开双眼，齐声低语：归藏......醒了。
苏璃踉跄后退，后腰撞在浮桥的白骨上。
黑色石碑的裂缝骤然张大，一只由赤红火苗构成的手从中伸出，指尖泛着淬毒的幽蓝，直取她眉心。
机械音变得尖锐：检测到《万灵古墓图鉴》持有者，启动最终继承协议——献祭三十活桩精魄，可获墓主权柄
苏璃望着手中发烫的图鉴，耳边回响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璃儿，灯要照路，不要被火吞了心。她舔了舔唇角的血，突然笑了：谁说......我只能选一个？
怀中小团绒的身子突然一僵。
这只总爱蹭她下巴的小猫，此刻爪子悄悄勾住阿幽颈间断裂的锁链残片，银灰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不属于幼兽的古老光芒——像极了石碑上那些蠕动的魂影，在某个被遗忘的轮回里，曾见过的光。
魂火手离苏璃眉心只剩三寸。
图鉴封皮突然泛起刺目金光，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鲜血般的字迹写着：【当灯与火相撞，是光，还是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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