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娶婆娘,”老马自己也灌了一口,抹了把嘴,“就花了三只老母鸡!”
张守财哆嗦着手,从贴身的汗衫口袋里,摸出一张被汗水浸得发软、边缘卷曲的照片。照片上,儿子张晓军穿着崭新的白衬衫,站在县城新修的喷泉广场上,笑得阳光灿烂。旁边,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挽着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像朵盛开的山茶花。
“现在…闺女金贵…”张守财摩挲着照片,声音嘶哑,浑浊的老眼里,却透着一丝微弱的光。
夕阳西下,塔吊巨大的影子像怪兽的爪子,越拉越长。张守财坐在工棚门口的小马扎上,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翻开那个巴掌大的、塑料封皮的记账本。圆珠笔芯有点漏油,他小心翼翼地写着:
9月3日,工钱200(寄回1800)
9月17日,工钱190(买膏药花10块)
10月8日,工钱210
...
夜班补贴50,攒着买房
最后四个字,他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薄薄的纸页。他盘算着,要是天天能排上夜班…三个月…或许…
工地围墙外的公用电话亭,永远排着长龙。汗味、烟味和焦躁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前面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正对着话筒吼,唾沫星子喷在玻璃上:“兔崽子!你爹在工地上都快累散架了!钱呢?!钱呢?!”
轮到张守财时,他先用袖子仔细擦了擦油腻的听筒,才把那张皱巴巴的电话卡插进去。拨通号码,他深吸一口气,腰下意识地弯了下去:“小军啊…吃饭没?”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夹杂着售楼小姐甜腻的推销:“…先生,这套户型采光无敌…”
“爸!正陪媛媛看房呢!”儿子的声音透着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爸!首付…首付还差八万!您看…”
张守财的拇指无意识地、用力地摩挲着冰凉的按键:“媛媛家…不是说…彩礼够了就…”
“爸!现在谁还光要彩礼啊!”儿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抱怨,“没房怎么结婚?人家媛媛爸妈能同意吗?!”
电话亭脏污的有机玻璃上,映出张守财瞬间僵住的脸。皱纹像刀刻般深嵌在黧黑的皮肤里,里面嵌满了洗不掉的水泥灰。鬓角的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像落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爸?爸?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啊!看房呢!”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张守财握着听筒,听着里面“嘟嘟”的忙音,半天没动。直到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他才像被惊醒,慢慢挂上电话。通话时长显示:1分08秒。他低头看了看电话卡余额:0.32元。不够再打一次。
那天晚上,张守财主动申请了材料库夜班。看守堆积如山的钢筋水泥,没人愿干,死寂、阴冷,还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守一夜,补贴五十块。
深夜,关节炎发作,疼得他浑身冷汗直冒。他把那条伤腿架在两袋冰冷的水泥上,从怀里掏出儿子的照片,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一遍遍摩挲着照片上儿子灿烂的笑脸。仿佛那笑容,能驱散蚀骨的疼痛。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个小记账本,借着月光,拧开那支漏油的圆珠笔,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却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11月5日,夜班补贴50,攒着买房
突然——
“咔嚓——!哗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混杂着碎石滚落的巨响,猛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是工友惊恐到变调的嘶吼:“塌了——!快跑——!!”
张守财猛地抬头!只见头顶上方,五楼未完全固定的钢筋骨架,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冰冷的钢筋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躲开——!!”张守财的嘶吼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
他看见新来的小四川,那个瘦得像豆芽菜的孩子,吓傻了,呆立在原地,瞳孔里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钢筋丛林!
千钧一发!
张守财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老豹子,猛地撞在小四川身上!瘦小的少年被他撞得踉跄着扑向旁边的安全区域!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
一根拇指粗、带着冰冷螺纹的钢筋,如同毒蛇般,瞬间贯穿了张守财毫无防护的小腿肚!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整个人向后倒去!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碎石和尘土!
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全身!眼前一片漆黑!
县医院急诊走廊,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张守财躺在移动担架床上,小腿上临时包扎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暗红色不断扩散。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意识有些模糊,但嘴里却一直无意识地念叨着:“…小军…房…首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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